※全部人都沒有鬼殺記憶只有義勇有的場合

 

 

 

  錆兔有一個很怪的青梅竹馬。

 

  他所說的怪不是那種會做出很脫離常人行動的那種怪,應該說偶爾會給他很明顯的違和感,彷彿他跟自己並不是在同一個地方、或者說感覺他總是一個人站在半步遠的後方看著他們似的。每當這個時候錆兔就會皺起眉頭,用力的拉他的臉,而他的眼睛就會因為錆兔的這個行動流出生理的淚水,然後用很平淡的語氣對他說「錆兔、好痛。」,但從來沒有因此生氣過。

 

  不如說這個人真的有憤怒這種情緒都很難說,至少跟他認識了這麼多年、甚至可以說是這世界比起他姐姐以外更了解他的人了,也沒有看過他生氣的樣子。不過認識久了之後他就變得可以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分辨出開心的樣子了,他為此得意了好久。

 

  錆兔是個孤兒,但是從很小的時候就被鱗瀧左近次收養,對他來說這個道場就是他的家、他的家人就在這裡,所以連自己是孤兒的事實都很少會想起來。當時他在揮著木刀的時候,突然餘光看見門口站了一個跟自己應該差不多大的小孩,於是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過頭,看見的是他睜大雙眼、看上去有些無神的眼睛似乎瞬間閃過不是很明顯的波紋。

 

  錆兔歪了歪頭,放下竹刀走了過去,而面前的人卻還在發呆、只顧著看著他,那時候他就第一次感受到了違和感。他看著自己的樣子彷彿是看著遠方很耀眼存在的樣子,因為很遙遠、所以甚至連伸出手的力氣都沒有,即使伸出手也觸碰不到所以沒有任何意義,就只是仰望著。這相當奇怪,因為他們分明只離了不到一公尺遠,而且因為還沒到成長期、自己也沒有這麼高,根本不需要到仰望的地步,而他也確實沒有仰望自己、但卻給了自己這樣的感覺。

 

  這是他對富岡義勇的第一個印象,一個很奇怪、一點也沒有孩子樣的人。

 

  但除此之外的其他部分、他比錆兔想像的還要年幼,雖然表情沒有很多,但偶爾的一些小動作會讓人很明顯地感覺到、這個人似乎有點傻啊。因此在他也成為這個道場的一員後沒多久,錆兔就對他放心不下、總是在他身邊照顧著他,而他也沒有拒絕。

 

  放心不下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他感覺這個人如果你一個恍神,就會消失不見似的。總是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但也只是看著,不會主動上前、也沒有要上前的打算,要是你主動靠近他,他只是靜靜地讓你走近、然後默默地看著你離開。就是因為他是這樣的人,所以錆兔開始強硬地把他拉到道場地中央,真菰跟鱗瀧師父似乎也感覺到了這種離世感,所以沒說一句話地把他圍在了中心。

 

  錆兔第一次看見義勇的笑容,是在他第一次因為對這個違和感感到不滿,而扯他的臉之後。

 

  搞什麼這個人,怎麼被欺負了才讓人看見他的笑容。不過知道他除了面無表情以外還有其他表情,說實話有些安心,但也只是有點。

 

  「搞什麼,都被人扯了還這麼開心。」

 

  錆兔沒了怒氣,只是很納悶的嘀咕了一句。

 

  對此,義勇收起了笑容,但面上卻依然充滿著笑意,搖了搖頭。

 

  「因為錆兔很溫柔,太溫柔了。」

 

  什麼?他第一次遇見這麼莫名其妙的人,說不定全世界這麼怪的人也只有這一個了。明明被欺負了還覺得欺負他的人很溫柔,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結論。

 

  彷彿是看出了錆兔的疑問,義勇揉了揉剛剛被扯的臉頰。

 

  「錆兔在擔心我。」

 

  只要知道這個就會覺得很幸福。義勇如是說。

 

  他再說一次,他的青梅竹馬是個很奇怪的人,所以自己必須要好好看住他保護好他才行。

 

  第二次這麼明顯感受到違和感的時候是義勇說要參加姐姐婚禮的時候,真菰真不愧是女孩子,對婚禮果然還是充滿了憧憬,笑得很開心的讓義勇幫她對他姐姐說一聲恭喜。那時候義勇只是點了點頭。

 

  其實在這個時候義勇的表情已經比最開始還要更豐富了,雖然沒有差到多少,但他還是對這樣的成果感到滿意。要知道,最開始的義勇彷彿是臉上沒有神經一樣、一動也不動。

 

  當錆兔半開玩笑地對他說,怎麼就連姐姐結婚了表情都不動一下的時候,義勇只是用著那最開始見面時對著他的表情看著虛空,開口發出了聲音讓人有這個人彷彿要飄走般的錯覺。

 

  「我很幸福,從來沒這麼幸福過。但是──」

 

  義勇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錆兔也沒有問,他直覺接下來的話是他不會想聽的話。這個人總是這樣,看著他人的笑容就會露出很幸福的表情,但是自己永遠不在裡面,不如說對他而言的幸福如果混入自己就會變調似的。這個神聖的領域裡沒有他、也不能有,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但是別開玩笑了,對於他們來說、看見義勇的笑容是他們覺得最幸福的時刻之一,只是因為知道他不會接受、所以也不會對他說罷了。天知道錆兔有多想對他說他對他們有多重要,對他們來說他早就是他們的家人了,但是那看上去已經千瘡百孔的心裡,不管他們說什麼也只會從洞裡溜出去而已,所以他們現在要做的只是補足他的缺孔,在全部都補上了之後他們就要在裡面塞滿他們這麼多年以來對他的心意,塞到滿出來為止。

 

 

 

 

  在他們都成年了之後,義勇當上了隔壁鎮某個學校的老師,而他繼承了鱗瀧師父的道場,真菰也一直都留在這裡幫忙、跟自己一樣。偶爾義勇過來時,真菰會拉著他問他最近發生的事情、交到了什麼朋友、工作的環境,而義勇用著一貫冷靜的態度回答了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這種對話裡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除了面對他們以外,義勇似乎連面對他的同事們也透露出一樣的違和感,這在他們的相處過程中能感覺得出來,然而在場唯一一個與同事們互動頻繁的義勇卻完全沒有發現。是太天然了?還是太遲鈍?是真的沒有發現、還是當作沒有發現?錆兔無法肯定,但是他知道這種離世感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消失。

 

  這樣下去真的可以嗎?雖然他們只不過是從小就在一起的朋友,太過介入他的生活好像不太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不希望事情繼續照這樣的步調發展下去。

 

  讓他打定決心的是真菰,她也是從很早就察覺到這種違和感的其中一人,不、應該說他們鱗瀧道場的人們都察覺到了,說不定連義勇的姐姐也不例外。

 

  「如果擔心就過去看看嘛,反正我也很在意。義勇從來都是不怎麼說自己的事情的孩子,既然他這麼消極,我們不主動一點可不行啊。」

 

  雖然真菰這麼說了,但錆兔還是很躊躇,一直到真菰說了那個學校附近有一個很好吃的糰子店後錆兔才打定決心。只是一起去真菰想去的糰子店而已,即使兩個人都知道這只是藉口,但他們都心照不宣地不把事情說破。

 

  他們運氣很好,明明用著這樣的藉口的話很難馬上就更靠近現在的義勇,但他們正好遇見了曾經在義勇口中出現過的胡蝶香奈惠。至於為什麼能夠認出她來,還得感謝真菰總是特意裝作無意識地問義勇身邊的人的各種訊息。

 

  香奈惠是一個很心細的人,只是對話了沒多久就能察覺出他們真正的來意,而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到義勇身上的違和感。

 

  「關於這點我們也很在意,但是富岡老師也不是那種會說出自己的事情的人,我們也沒有立場主動提問,真是傷腦筋。」

 

  「我們?」

 

  真菰聽到了一個關鍵詞,連忙追問。

 

  「是呢,比如說……啊、來了。」

 

  從不遠處跑來一個穿著校服、跟香奈惠同樣頭上都有著一個蝴蝶的髮飾的少女跑了過來,還一邊喊了聲姐姐,這瞬間就讓錆兔他們知道了來人的身分。

 

  「抱歉啊、忍,突然把妳叫過來。」

 

  「這倒是無所謂,但是怎麼了?……又是搭訕嗎?所以說姐姐妳要對自己的長相有點自覺啦。」

 

  被叫做忍的少女看了他們一眼後臉色就變得有些僵硬,雖然還是保持著還算輕柔的語氣,但很明顯不是很開心。

 

  「這次不是啦,這兩個人好像是富岡老師的朋友,因為擔心他所以來到這附近的樣子。」

 

  「……富岡老師的、朋友?」

 

  看著忍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錆兔跟真菰互看了一眼。察覺到了面前兩個人的疑惑後,忍又重新帶上了笑容。

 

  「啊啦,不好意思,只是富岡老師總是一副『別靠近我』的樣子,我還以為──」

 

  雖然忍沒有把話繼續說完,但錆兔跟真菰都察覺到了言外之意,真菰露出了苦笑,而錆兔則是有些受不了的扶了扶額頭。

 

  「好奇怪啊,明明義勇每次回來的時候總是會說大家的事情,我還以為你們感情很好呢。」

 

  明明已經意識到了義勇在大家面前大概會是什麼樣子,但真菰還是有些故意地說出了這句話。此話一出,這次換香奈惠露出了苦笑,而忍很明顯地皺了眉頭。

 

  「那個,雖然這麼說有點失禮──」

 

  忍有些為難地開口,顯然知道接下來自己要說的話可能有些沒有禮貌。而錆兔跟真菰早有預料,所以真菰只是歪了腦袋,「嗯。」了一聲示意忍繼續說下去。

 

  「我不知道富岡老師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但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時不時就會用看著很耀眼的東西的眼神看著我們,說實話被這麼看著的我們也很困擾。」

 

  「啊──果然是這樣嗎。」

 

  早就有所預料的他們沒有很意外,錆兔也只是嘆了口氣。

 

  「我們不知道富岡老師到底在想些什麼,只是那種笨拙的生活方式多少還是會影響到其他人,這樣下去會被旁邊的人討厭的哦。」

 

  「……笨拙的生活方式。」

 

  真菰沒有想到會在眼前這個人的嘴裡聽見這種形容,但是仔細一想確實很貼切,義勇一直都是很笨拙但又很溫柔的人,因為比誰都還溫柔、所以比誰都更容易受傷。但是因為比誰都要堅強、所以總是很堅定地把所有傷口都藏起來,就連跟他在一起很久的錆兔跟真菰都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他。老實說,這真的很困擾。

 

  「……如果讓你們不開心了的話我很抱歉。」

 

  「不、沒什麼,妳也是很溫柔的人呢。」

 

  看著忍很不好意思的樣子,真菰理解地笑了起來。他們都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擔心義勇,雖然她說了義勇很笨拙,但看樣子眼前的這個人在面對這種事情上也不是很聰明,這在真菰說她很溫柔的時候那困惑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來。

 

  「嗯,我大概知道了,謝謝妳們。」

 

  真菰很有禮貌地鞠躬跟她們道謝,之後就開始思考了起來。

 

  「啊、名字……」

 

  從剛剛一直很安靜聽他們說話的香奈惠這才發現他們並沒有交換姓名,趁著他們離開之前開口。而錆兔看著很認真在自己的思緒裡尋找什麼的真菰,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錆兔,她是真菰。今天真的謝謝了。」

 

  「不、不會,倒不如說我也很擔心呢,感覺富岡先生總是站在後方、一個不注意就會消失了一樣。」

 

  果然。錆兔心裡想,她們所察覺到的違和感跟他們並沒有太多的不同,但是這樣就更讓人摸不著頭緒了,他怎麼想也想不到他們之間的共通點。

 

  在離開之前,真菰買了三串糰子,說是要等義勇回來的時候一起吃。而錆兔看著已經停止思考的真菰,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真菰轉過頭看了一下錆兔,笑著對他說:「放心,就交給我吧。」當真菰這麼說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她已經想到了什麼而打算做出行動的時候,所以錆兔也就真的放下心來交給她。這就是身邊有著同伴的感覺,他真希望義勇也早點發現這點。

 

  「忍真的很關心富岡老師呢。」

 

   「才沒──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放心不下嘛。」

 

  「啊啦啊啦。」

 

  而在兩人離開之後,還在糰子店的另外兩個人傳出了這樣的對話。

 

 

 

 

  當下次義勇回到了他們的道場,真菰對錆兔眨了眨眼睛,雖然錆兔直到現在都還不曉得真菰打算做什麼,但她心裡想的事情大概跟自己是一樣的。

 

  真菰看到了義勇就雙眼一亮,把準備好的糰子拿出來,另一隻手對義勇揮了揮。

 

  「義勇,是糰子。」

 

  「……?」

 

  義勇看著真菰一臉不知所以,錆兔忍住了自己想開口吐嘈的心情。但是真菰,妳這樣真的很像在招寵物。

 

  「我跟錆兔一起去隔壁的川田屋買的糰子,你也很喜歡吧。」

 

  說到底,他們會知道那一間糰子店就是從義勇的口中聽到的,而義勇對川田屋糰子滿意到會特別買來送給他想送的人的程度。依他的話來說就是、分享食物容易跟人變得更友好,但看結果並沒有什麼效果就是了。

 

  在義勇默默坐在一旁吃著糰子的時候,真菰也悄悄的走到了他身邊。過沒多久錆兔看到的就是坐著認真吃糰子雙頰鼓起來的義勇,跟看著這樣的義勇笑著摸著他的腦袋的真菰,這裡是天堂嗎。一邊腦子想著不著邊際的事情,錆兔也一邊靠過去。而吃糰子吃著吃著才發現身邊圍著兩個人的義勇停下了嘴邊的動作,股著雙頰就這麼盯著他們看。

 

  「義勇。」

 

  真菰拿起了揉著腦袋的手,但又輕輕地拍了幾下,接著在義勇把最後的糰子也吞下去張嘴打算開口的時候,真菰就先輕輕地抱住了他的頭。

 

  「你很努力了呢。」

 

  就是這麼一句不著邊際地話讓義勇驚訝地睜開了雙眼,身體也因為真菰突如其來的舉動而僵在那裏無法動彈。

 

  「你很努力了哦,義勇,謝謝你。」

 

  這時義勇睜大著地雙眼浮現了波紋,他緊咬著下唇搖了搖頭,雖然並不知道這突然的舉動是為了什麼,但是也無法開口。

 

  錆兔看著這樣的義勇又露出了苦笑,也跟著走上前去,將手放在了義勇還空著的背上。

 

  「謝謝啊、義勇,接下來我們一起活下去吧。」

 

  因為錆兔就站在義勇能夠看見的位置,所以錆兔很清楚的看見義勇看著他的眼睛跟著身體一起顫抖,本來緊咬著的下唇被解放,正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但又什麼也說不出口。

 

  「不對、讓我們跟你一起活下去吧,義勇。」

 

  ──這次,我們一起。

 

  堅持到了現在,義勇終於淚腺潰堤了,從以前最開始認識到現在他們都沒有看過情緒波動如此大的義勇,但他們很默契地沒有表現出驚訝,只是看著終於有些卸下防備地義勇開心地笑了。

 

  接下來的他們會一起活下去,認真地活下去。


真菰っょぃ

看得懂日文的看這裡,覺得用日文比較有味道,最後一段從真菰那裡開始的對話

「頑張ったね」「頑張ったよ、義勇、ありがとう」

「ありがとうな、義勇、これからは一緒に生きよう」

「いや、俺たちにお前と一緒に生きるようにしよ」

大概是這樣的感覺,但是他們沒有記憶、到死都沒有

 

總之真菰強い


我的獻上祝福之花的意思是獻給過去的自己的祝福,讓下個人生能沒有遺憾

 

以為過去已經死去的自己獻花的方式、正式告別過去的人生,然後活下去,幸福的活下去。

 

 

20.0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