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塵、始動。肆。


歸塵、始動。肆。

 

 

 

  穆延歌從來都不擔心從貝莉手上得知的所有情報與資料。

 

 

 

  當初他想拉徐以燁進來工作室的時候,貝莉給他資料的下一刻就馬上開始從資料內容規劃起尋人路線,壓根就沒有去思考過這份資料的準確性,這是毫無保留極高的信任。

 

 

 

  但是無條件信服與好奇是沒有衝突的。

 

 

 

  「這是怎麼調查到的?」穆延歌有些疑惑的看向貝莉,看見貝莉為自己該如何解釋這一切苦惱的模樣,想到了在一旁似乎也有參與此事的徐以燁,同時也對他投以詢問的眼神。

 

 

 

  貝莉發現穆延歌轉移了目標,自己也將目光放在徐以燁身上。

 

 

 

  也許貝莉自己並沒有發現,她在望向徐以燁的目光中帶了點希冀,眼底甚至能看出有些茫然無助。說到底也是個孩子,在碰上自己似乎無法解決的難題時還是會下意識地求助於他人。

 

 

 

  被人這麼期待著,徐以燁心情有些複雜,他還從沒被人用這麼期盼的眼神寄望過,而且說實在話他知道的肯定沒有比眼前這孩子更多,甚至他根本不曉得這事情確切的行進脈絡。可都已經到這份上了,他也不會吝嗇於把他所知道的事情告訴他們,只是他們能從中推算出什麼、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了。

 

 

 

  「我去找了邱景陽、先生。」由於當初邱景陽也沒有很準確地將事情完整的告訴他,所以他說到這裡思索了一下自己該怎麼把自己的推測說出口。「好像與三十多年前的事情有關。」

 

 

 

  三十年前……?穆延歌有些遲疑地想著是不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個大事件,接著又很認真的回去看了一遍電腦中的那份資料。

 

 

 

  穆延歌平常是懶得想太多,因為身邊能依賴的人很多、自己經常只要在原地等著就能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但是這並不代表他不會思考。看著螢幕的內容,再仔細想想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雖然無法猜到全部、但至少知道了貝莉的調查方向。

 

 

 

  「於是就調查到這個倉庫了嗎?」駱雁看著頁面上標示的地點,是在離這裡不遠的郊區,那裡雖然也是當初事件爆發的受害地點之一,但卻並沒有被徹底封鎖,只是大家都有了沒事就不要太過靠近的共識。

 

 

 

  如果只是普通的爭亂就算了,那裡可是發生過一場大爆炸呢,就算因為地點足夠偏僻、爆炸的影響也沒有這麼大,因此沒有普通市民因此而受傷,可好多歹說也是場爆炸,所有人還是因此而有所忌憚吧。

 

 

 

  「那代號又是代表什麼?」知道方向了之後,穆延歌想起了那張從搜查人員身上順來的幾個數字。

 

 

 

  「事件編號。」徐以燁向上滑動了一下資料頁面,指標移到了資料頁最上邊的代號,稍微撇了一眼看見他們都明白了的樣子,就知道自己不需要多做解釋了。

 

 

 

  至於究竟是以什麼樣的思緒聯繫到要調查事件的編號,那就得問問調查人員本人了。

 

 

 

  此刻,無論是穆延歌還是駱雁、甚至是徐以燁腦中都出現了一個疑惑,若是這事真的是三十多年前所留下的隱患,那麼難道是當初沒有清理乾淨的餘黨嗎?對此徐以燁持以否定態度,身為一個在那種地方成長下來的人,比起穆延歌、駱雁兩人更明白這樣的隱患是不會存在的。因為他比誰都更清楚,當年迅速了結此事的他們是什麼樣的一個組織,他曾經相當近距離的體會過。

 

 

 

  因此在兩人都往暴亂殘黨的方向去猜測的時候,徐以燁反而認為是協助平亂的另一方所留下的隱患才更有可能,應該說、大概是八九不離十了。

 

 

 

  既然已經知道了地點,接下來他們只需要等邱景陽到了之後--

 

 

 

  正當駱雁這麼想著的時候,貝莉握著滑鼠點了幾下,一則音訊就這樣從電腦中傳了出來。

 

 

 

  「想必你們都看過資料了吧,那麼事情就簡單多了。直接去把人給搶回來吧。」明明應該算是救人的行為,邱景陽卻用上「搶」這個字,在場的所有人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邱景陽讓他們跟誰搶人,他要做的是要趕在被搜查人員了結之前由我們率先解決這件事,率先將人從那個綁匪手中救回來。可是直接上前搶人未免太有勇無謀了,早就知道自己這番話會讓他們有這樣疑慮的邱景陽在錄音檔內用著很認真的語氣說道:「我們的時間可已經不多了。」

 

 

 

  時間不多了。

 

 

 

  這句話點醒了還在躊躇不前的駱雁,他們可沒有這麼多時間能猶豫與擬定更詳細的計畫了,這已經過了幾些天,那些搜查人員也不可能毫無進展,更何況綁架犯綁的還是一個偉大人物的小孩。

 

 

 

  「所以,該怎麼做?」那個錄音檔在講完時間不多之後就沒有下文了,駱雁自己也清楚他們沒有選擇,可還是很習慣性的問了沉默著的其他人。

 

 

 

  「先生都這麼說了,那就是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了吧。」穆延歌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地這樣說著,他知道、駱雁也應該知道,那位先生除非必要、否則不會這麼規定他們行動的方向,如果他真的發話了,那就是真的到了無法選擇手段的非常時期了。

 

 

 

  而如果要問為什麼時間都如此緊迫了,在此之前卻什麼也沒有做,那穆延歌便會如此猜測。邱景陽大約是在為了他們的往後鋪路,選擇徐以燁的是他、可是最終把關的還是邱景陽,他知道邱景陽不會拒絕、駁回他們所做的決定,所以大概是在賭,賭徐以燁最終還是會多少融入他們一些。

 

 

 

  可穆延歌會做出如此猜測也純粹是憑藉著他能篤定邱景陽對他們的絕對重視,其他更多地諒他也猜不出個所以然。

 

 

 

  這次打開文件的金鑰就是徐以燁帶來的那本書,那麼也就可以表示邱景陽賭贏了吧。

 

 

 

  簡直就是專業的人生賭徒呢。

 

 

 

  其他人對穆延歌的這句話也沒有任何異議,於是駱雁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而且駱雁原本就打算照著邱景陽所說得去做了。

 

 

 

  「貝莉,除了這些以外景陽先生有說其他的嗎?什麼時候行動--之類的?」就算知道了地點,但對方也是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在那個倉庫裡待命,這樣他們行動的時機就很重要了,為了盡可能避免打草驚蛇。

 

 

 

  貝莉對著駱雁點頭,將畫面一路往下滑。

 

 

 

  一定可以找到人的時間不外乎就是大家都已經休息之後的夜晚,這時間點會出來活動的基本都會比白天更加惹人注目,更何況還是在那樣充滿不安氣息的場所。

 

 

 

  穆延歌看了眼時鐘,「那還有一點時間嘛,我去睡個覺再起來。」接著正要往裡頭走的時候,一隻手很有力的就往穆延歌後頸的衣領抓去。

 

 

 

  「你以為你睡了還叫得醒嗎!給我撐著!」

 

 

 

  「哎--該醒的時候還是會醒的啦,我們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因為自己的小睡被阻止而心生不滿,想為自己辯駁以換來一場美好的下午覺。

 

 

 

  對此駱雁只是嗤笑了一聲。

 

 

 

  「也就是之前叫不醒的那幾次都不該醒就是了?」聽到這句話,穆延歌才表現出「啊!糟了!」的驚慌感,正想做點什麼補救,就又被駱雁給打斷了。「不用解釋了,給我撐著!」

 

 

 

  徐以燁在一旁只是忍不住將那天晚上的駱雁與現在的模樣做比較,心底又是驚嘆了一聲人類的奇妙。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貝莉像是完全沒被影響到那般繼續玩著電腦,駱雁則是一臉嚴肅地監督著一旁一直鬼叫著「好想睡--好睏--」的穆延歌不讓他在自己不注意的情況下睡著,徐以燁就在他們不遠處的沙發上閉目養神,彷彿身旁的噪音全然影響不了他。

 

 

 

  因為他們並沒有要長途抗戰的意思,所以吃了晚飯後連麵包或水都沒打算帶,等到了七點半駱雁就站起了身子。

 

 

 

  「在出發之前,穆延歌,就是你!給我聽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千萬、不要、打草驚蛇!不要進行無意義的爭鬥,明白?」駱雁對著穆延歌就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碎念著,想必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儘管不知道作用大不大,還是意思意思地叮囑著。

 

 

 

  「知道啦--你每次出門前都這麼說一遍。」穆延歌撇了撇嘴,很明顯的不以為意狀。

 

 

 

  「但是你每次都沒有做到啊!」看見穆延歌這模樣,駱雁更火了。是啊,他是每次都會囑咐一次像個老媽子似的,可這一切還不是眼前這傢伙害的!而罪魁禍首卻一副吊兒啷噹的樣子。

 

 

 

  徐以燁看時間一分一秒的在走,而他們若真吵起來大概又要沒完沒了了,沒忍住開口勸道。

 

 

 

  「我會看著他。」顯然,這句話是對著駱雁說的。

 

 

 

  有了徐以燁的這句保證,駱雁整個人看上去安心了許多。

 

 

 

  「既然徐大哥都這麼說了……

 

 

 

  在這樣的對話當中,穆延歌很明顯的感受到了不平衡,分明應該是自己與駱雁認識地更久一些,不是應該要更相信他一點嗎?穆延歌自認自己在關鍵時刻還是很靠得住的。如果駱雁聽得見穆延歌此時內心的不平,他大概會很冷靜的反諷一句:「是啊,只有在關鍵的時候。」可惜他聽不見。

 

 

 

  「你們什麼時候關係變這麼好了?」聽了他們倆的對話,穆延歌果然還是發現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相較之前來得更近了一些。

 

 

 

  而對此駱雁只是連眼神都不施捨給穆延歌,淡淡說了句:「就在你躺在沙發看電視的時候。--好了,該走了,現在我們可是在跟時間賽跑。」

 

 

 

  雖然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清楚留給他們的時間還有多少,但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去樂觀的思考剩下的時間、而是盡可能的分秒必爭。雖然過程中還是因為某些原因特地人員的吵架而浪費了些許時間。

 

 

 

  順便,由於此趟實在是無法帶上貝莉,理所當然的讓她留在了家中,雖然貝莉因此而感到有些許的不滿,可她自己也相當清楚她確實沒辦法跟上、會成為累贅,沒有說什麼、也沒有點頭,只是有些鼓著腮幫子賭氣著用力用雙手打著鍵盤,力道大得讓人有些擔心鍵盤會因而被敲壞。

 

 

 

  一路上每個人都一反在工作室時的鬧騰,既安靜又嚴肅,越是接近倉庫周圍的警戒地帶就越小心翼翼。在倉庫周圍有一圈並沒有被標示出來、卻畫在每個人心中的警戒範圍,只要踩過了那裡就好像是來到不一樣的世界一般,雖然景色依然還是那樣,可氛圍上卻有著極大的不同。

 

 

 

  不只如此,也有一些在夜晚行動、並且時刻關注著這邊的人存在,被他們發現了可不僅僅是難纏可以形容,出發前駱雁囑咐的就是這個部分。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他們能無聲地將女孩給救出來,而不驚動到任何一方的人。

 

 

 

  對於這麼嚴重的事情,饒是穆延歌也不可能隨性對待,他平常是懶散慣了,可這並不代表他分不清事情的輕重。不過比起還沒到來的危險,穆延歌顯然更擔心獨自一人看家的貝莉,雖然她平常都是很冷靜、還有著與年齡不符的穩重,可在他們眼裡畢竟還是個孩子,所以平時他跟駱雁只要其中一個人出門了、另一個人就算有事非得離開家門一趟也不會離開太久,然而今天似乎得放她一個人好一段時間了。

 

 

 

  突然,安靜走在一旁的徐以燁將一隻手抬起、擋在兩人的面前。

 

 

 

  「別從這裡直接走過去,繞路。」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就是那條隱形的分界點了,要是還像現在這樣沒神經的亂走是會吃大虧的。

 

 

 

  在這之後的路可沒有讓他們分心煩惱其他事情的餘裕。

 

 

 

  這句話穆延歌他們當然也是萬分同意,可問題是--

 

 

 

  「說是繞路,得從哪裡繞才好啊?」穆延歌也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想著既然徐以燁提出了繞路,想必是已經有了想法吧。

 

 

 

  徐以燁也確實是有想法,他不是很大動作地用手指了指一旁有很多被棄置在此處的貨車,「在那背後有死角,是很少人知道的路徑。」而他沒有說的是,就算這個路徑還有其他人知道、甚至看見有人從那裡經過,也會當作沒有這回事。

 

 

 

  這條路不是給普通經過的人走的,更不是人人都會找到這條路,如果是知道這條路的人那就更會因此而避而遠之。徐以燁帶他們從這裡走其實是相當冒險的,但如果要避免多餘的紛爭、還要在短時間內趕路,這將會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那還等什麼,走吧。」都說了沒時間呢。穆延歌依然是那樣讓人聽著相當不認真的語調,讓人不禁懷疑他同意之前有沒有謹慎地思考過。

 

 

 

  但是就穆延歌的想法而言,他知道徐以燁他還藏著什麼沒有說出口,可這不重要,他願意去相信徐以燁此時的辦法確實是對他們而言最好的,同時也確信他不會加害於他們。

 

 

 

  既然如此,不論詳細內幕為何都不重要,他並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雖然徐以燁說是這麼說了,可那畢竟算是挺危險的一條路,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多少還是有點猶豫,但現在看見了兩人都堅定且完全不懷疑他的樣子,莫名地有些觸動。

 

 

 

  就算是那條被另一撥人所注目的隱藏通道,也還是有絕對不會被發現的方法的。

 

 

 

  徐以燁點了點頭,「跟我來,眼睛別看別的地方。」總有一些人對於視線相當敏感,如果人沒被發現、視線卻被感覺到那就得不償失了。

 

 

 

  而在他們小心走著接下來的路時,穆延歌產生了點疑問,明明他們都已經為了不要暴露足跡而如此如履薄冰的模樣,他還帶著明顯有些突兀的小女孩又是怎麼在這個地方來去自如的?亦或是--他根本沒有想隱藏行蹤的打算?

 

 

 

  也是,即使提示並不明顯,可那封信、或者說那張紙條就幾乎給了眾人非常引人注目的道路,找沒找到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又一個問題來了,他要將人吸引到此處的目的又是什麼?

 

 

 

  同時穆延歌也有著自己的頭腦大概就只是屬於普遍平均範圍,沒有特別笨但卻也不是特別聰明,對於這種無跡可尋的答案光靠他一個人不管給多少時間大概都想不出來,現在也不是能夠與人討論這問題的好時機,他只好硬是吞下了這個疑惑。

 

 

 

  現在還沒見到綁架犯本人,不急。

 

 

 

  雖然如果可以,穆延歌迫切想知道這件事的真相,畢竟這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未知的危險。這種明明在行動過程中,卻依然對於事情的全貌一知半解的感覺相當不好。

 

 

 

  並列著的貨車背後確實有一塊不是很明顯的裂縫,並不是因為這條裂縫很小,而是不僅是顏色有些混淆人的視覺、還被人有意的掩蓋過的緣故。那些有心人士的身分應該就是徐以燁想隱瞞的事情,穆延歌隱隱有這種感覺。

 

 

 

  明明只是短短的路程,卻因為過度的心情緊繃導致好像過了許久,終於還是跨過了那條十分危險的界線。也許在場也就只有徐以燁能準確說出他們到底達成原本的目的安然度過了沒有,但前面也已經提過了、現在顯然不是個閒聊的好時機。

 

 

 

  過了那條界線,徐以燁又將隊伍行徑的主導權交還給了駱雁,而駱雁也絲毫不慌亂地銜接上了,毫無偏差。這樣無聲的默契彷彿兩人是深交許久的好友一般,默默看著的穆延歌莫名的覺得自己有點不開心,感覺好像被這無聲的默契給嘲笑了一樣。

 

 

 

  貝莉給的資料中顯示,當時發生爆炸的源頭是F12的倉庫,聽見了這編號就能知道這一區的倉庫其實並不少。前面的數字是給區域的編號,在這裡的所有倉庫都會被冠上F的字母,即使如此數量還是相當驚人。這個12可不是排在數字的末端,而僅僅只是後端罷了。

 

 

 

  這對於對這個地方並不了解的駱雁來說是非常頭痛的,每間倉庫的長得一模一樣、排列也相當整齊,就算他自認自己並不是路癡,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在短時間內找到目標。

 

 

 

  最後是徐以燁有些看不過去,才用手示意應該要往哪個方向走,但始終沒有要將主導權握回自己手中的意思,只是在後邊以告知的方式讓駱雁找到正確的路。

 

 

 

  看見了倉庫上方標示著的因為長時間洗禮已經有些模糊不清、還滿是鏽跡的編碼,眾人提起了方才度過界線時的高警戒精神向倉庫靠近。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天色已經完全暗了,尤其在這種沒有路燈的地方更是能以漆黑來形容,要不是雙眼已經習慣了黑暗、現在也許根本看不見道路。而在這樣的黑暗中,倉庫中發出的些微聲響在告訴外頭的人們裡頭的人還在行動、並沒有入眠。

 

 

 

  同時,被抓走的小女孩卻也沒有任何掙扎、吵鬧的跡象,是被外力阻止行動了、被口頭脅迫了,又或是小女孩本身並不緊張呢。

 

 

 

  會這麼大膽猜測其實也是因為雖然說裡面有些動靜,可是周遭氣氛卻靜得詭異,就連對這方面相當敏感的徐以燁也沒感受到象徵著危險的緊張感,顯然在這樣的情況下是很反常的。

 

 

 

  這樣的反常讓外頭的三人反而更不好行動了,一時間都有些手足無措。

 

 

 

  可即使如此他們也沒有忘記,他們現在正在被時間追趕著、這樣的事實,沒有讓自己的行動停滯太久,穆延歌率先做出了動作。他比手勢讓徐以燁在倉庫周圍保持警戒、駱雁就在前方的門口待命,自己則是盡可能放輕所有動作找出這有些破爛的倉庫最脆弱的地方,好讓他得以窺探其中的動向。

 

 

 

  說來簡單,可做上去卻異常困難。首先、這個倉庫是鐵皮製,只要輕輕一敲、那聲音在這麼靜寂的夜晚就會被無限放大,馬上就會讓人發現。也因此穆延歌只能用雙眼確認哪個部分被雨水侵蝕的最為嚴重,可以從此處下手。

 

 

 

  應該能說皇天不負苦心人吧,這樣希望渺茫的機會還真的讓穆延歌給把握住了,接著就發現了,他們在外頭感覺到的平靜並不只是錯覺。

 

 

 

  那個小女孩確實相當冷靜,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安。

 

 

 

  這很奇怪,別說是眼前這看上去還只是國小年紀的女孩了,就算是貝莉也不可能這樣冷靜,冷靜得就像是--

 

 

 

  是的,就像共犯似的。

 

 

 

  這個猜測讓穆延歌感到有些恐怖,甩了甩頭不敢再妄自猜測,只是看到了眼前這樣的景象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他們該怎麼做才能將沒有受害者意識的小女孩給「救」回來。

 

 

 

  想當然的,以穆延歌的智商很難靠自己想出任何拐彎抹角的辦法。

 

 

 

  他在外頭找了顆並不太小的石子,拿出身上備著的任何可以寫出字的紙類,拿出總放在口袋的原子筆就開始唰唰唰的寫著,將它簡單綁在石頭上就從自己刻意製作出的縫隙中往內用力一丟。

 

 

 

  這樣的動靜當然不會被裡頭的人給忽視,看件造成聲響的小石子上頭綁著紙條,臉色瞬間凝重了許多。一邊警戒著周遭一邊朝紙條伸手。

 

 

 

  其實穆延歌還在緊張,他的任何舉動都沒有同其他兩人商量過,這時候不出面才是良策,可如果兩方中其中一人行動了、那一切就搞砸了。

 

 

 

  不過兩人都是聰明人,在穆延歌讓他們待命的時候就已經認準了裡頭要是沒有動靜、亦或是穆延歌沒有特別通知,他們就不會有多餘的舉動,而一顆小石子明顯不是他們所認定的動靜。

 

 

 

  裡頭的人看著紙條皺起了眉頭。

 

 

 

  穆延歌並沒有寫些很強勢的字句,只是寫了「我們就在外面,三個人,有事想談。若同意就揮個手」這樣簡短又平和的句子。

 

 

 

  這樣的句子當然無法讓人徹底放下戒心,但已經足夠給人猶豫的空間了,外頭的穆延歌很耐心的等著裡面的反應。而裡面的人也沒有真的猶豫很久,低頭思索了利弊與自己的目的之後,有些艱難卻還是舉起手揮了幾下。

 

 

 

  看見回應的下一秒,穆延歌立刻就往門口走去,徐以燁見狀也不再周圍團轉,跟著回到了大門口。

 

 

 

  接著他們終於盡量在面上表示出毫無惡意的樣子,推開了那格外厚重的大門。

 

 

 

  對上了紙條,裡頭的人確認了對方也確實只有三個人,臉上的緊繃比起剛才又放鬆了不少。雖然依然警戒著,但足夠了。

 

 

 

  如果說貝莉是頭腦擔當,駱雁擔任的是隊伍的領導,今天第一次跟他們一起行動的徐以燁則是經驗提供者的話,穆延歌大概就是屬於專業耍嘴皮子的角色,在這種時候沒有人會比穆延歌更先出頭,很默契的都是在等穆延歌率先開口。

 

 

 

  第一句話因為將主導接下來所有對話的行進方向、因此顯得格外特別困難,而且在進來之前穆延歌也並未想好自己該怎麼說話才更加恰當,一臉苦惱的組織措詞。

 

 

 

  也許是感覺出了他們並無太大威脅、亦或是看出了什麼,在穆延歌開口之前反而是對方先說話了。

 

 

 

  「你們不是那邊的人吧?」

 

 

 

  這樣的問題相當難以回答,尤其所謂的「那邊」究竟是哪一邊,在不搞懂之前實在無法隨意給出答覆。可正因為他們無法回覆這樣的問題,才讓對方徹底了解了他們是哪一方的人,應該說、看出了他們其實並不屬於任何一方的身分。

 

 

 

  這樣就讓對方困惑了,既然如此就猜不出他們究竟為何而來了,而且資訊又來自於哪裡也讓他很不解。

 

 

 

  「準確來說的話,我們打算利用你。」穆延歌想了想,決定直接將本意說出口。

 

 

 

  穆延歌總會在很奇妙的地方顯得敏感,他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隱約察覺到邱景陽讓他們參與此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只是不想對此提出任何異議所以就什麼也沒說。

 

 

 

  可是這樣一句不清不楚的話讓並不認識他們一行人、也不清楚他們來歷的對方有些不快,甚至本來已經有些消退的緊戒心又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回到他的心中。

 

 

 

  「我們並沒有要你做什麼,只是就結果而言是這樣沒錯。」就結果而言,這是穆延歌所強調的,他看見對方緊皺著之後又放鬆的眉間,就知道對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只如此、還對穆延歌的這句話產生了些許興趣。

 

 

 

  「具體來說呢?你們想做什麼。」

 

 

 

  「這個講起來有點複雜,簡而言之、我們只是想讓我們團隊活動合理化,為此我們會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事情,包括現在這件。」

 

 

 

  穆延歌秉持著一直以來的作風,為了得取對方信任、先將自己能告知的一切都鉅細靡遺的全盤托出,當然,這也僅限於他所認定不會有危險的對象。

 

 

 

  看見對方點頭接受了這樣的說詞,穆延歌才終於也開始打開話匣子了。

 

 

 

  「雖然我們確實是來救出人質的,可現在比起這個還有更讓我在意的事情。你行動的目的是什麼?」

 

 

 

  不只是穆延歌,大概駱雁與徐以燁都發現了,當他們進入這個倉庫的那一刻,本該是受害者的女孩反而皺了一下眉看著他們,對他們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很滿意。雖然這樣的異樣情緒在他們談話的途中因為感覺不到惡意而消失了,可這卻讓他們不得不在意。

 

 

 

  如果要說共犯的話實在說不過去,可女孩也明顯並不覺得自己被綁架甚至有生命上的威脅,可能這幾天連一絲痛楚都沒有感受過。唯一的解釋大概也只能是犯人從最開始就並沒有要傷害人的打算,所以在發現倉庫外有可疑人士的剛才沒有任何攻擊舉動、只是警戒著給了他們一個談話的機會。

 

 

 

  既然如此,那做出這樣麻煩的動作甚而把事情有意識的鬧大的目的為何?真相除了犯人本人以外沒有人可以為此做解答。

 

 

 

  由於穆延歌他們率先將自己的事情託付給他,如果自己沒有一點表示那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況且這也不是什麼非隱瞞不可的秘密。對方嘆了一口氣。

 

 

 

  「我曾經是國家那頭的人,三十年前。」對方並沒有將此事說得很清楚,但也沒有要敷衍穆延歌的意思,只是說:「剩下的事,我還得等。」

 

 

 

  這些話實在是說得有些模糊,穆延歌以只能用猜的猜出對方要等的究竟是誰。會因為此事而來此處的人除了多管閒事的穆延歌一行人以外,也只剩下他們了。

 

 

 

  可這樣的話多少就有些難辦了,他們必須要確保他們比那方的人還要更快將人給救出來。

 

 

 

  至少,看上去要是如此。

 

 

 

  「所以當然,現在也不能將人交給我們對嗎?」明知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穆延歌還是如此問道。

 

 

 

  「很抱歉,是的。」

 

 

 

  那麼該怎麼辦呢。

 

 

 

  只要假裝如此就可以了,是不是應該與對方做點協議會比較妥當。雖然這樣思考躊躇著,但如果要讓事情順利進行下去、也只能這麼做了吧。

 

 

 

  這樣想著,穆延歌開口了。

 

 

 

    

 

 

 

  當搜查小隊終於得出答案後趕到現場,倉庫裡頭傳出了很劇烈的打鬥聲。

 

 

 

  在外面正打算全副武裝攻進倉庫的人們行動通通都停滯了一瞬,面面相覷。但又馬上整理好心情與隊形,除了一時的愣神以外毫不受影響。

 

 

 

  他們打開了倉庫緊閉著的大門,開啟門的那一刻一個人影朝他們的方向倒了過來。站在隊伍最前方的人反應相當快速,在人倒下的前一刻就迅速伸手將人接住。

 

 

 

  搜查小隊的隊長有短時間皺著眉,感覺自己似乎在哪兒看過這張臉,然而並沒特別花太多時間思索這無關緊要的問題,只一瞬就將注意力轉回那個在倉庫內一邊與人纏鬥一邊抓住人質的綁架犯。

 

 

 

  雖然他們並不曉得這些門外漢到底是從何而來、為了什麼而出現在這裡,但也沒時間讓他們琢磨了。看著他們連一個帶著小孩的人都鬥不過,忍不住在心底嫌棄著他們的不自量力。

 

 

 

  但是現在開口讓那些外行人讓開也不對,這樣的混亂中他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在那些人聽話躲開的一瞬間將他們確實的保護起來,要是在過程中讓犯人趁勝追擊傷害到那些湊熱鬧的一般市民的話,那就會變成是他們的過失了。

 

 

 

  真麻煩。

 

 

 

  本來還以為找到了地點那一切就會迎刃而解,沒想到會出現這意料之外的阻饒,偏偏他們除了在內心抱怨以外別無他法。

 

 

 

  既然沒有辦法行動,那他們也只能用喊話來企圖干擾犯人的攻擊。

 

 

 

  「請立刻停下攻擊的舉動!」別說這是廢話,除此之外他們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更好了。

 

 

 

  「閉嘴!讓那個人親自來找我談!否則別想我束手就擒!」

 

 

 

  這要求讓人聽著摸不著頭緒,可這種對方持有人質的情況下,不管是什麼無理的要求、他們除了聽從也只能聽從,可重點是他們誰也沒有這麼大的權限、說要連絡就能連絡到人。

 

 

 

  就在這時候,一旁一直在與犯人進行打鬥的外行人看準時機又趁機上前,想要將人質給救下,可惜這看起來出奇不意的行動正好進入犯人視線範圍的角落,還沒真正靠近就被犯人反擊在地,犯人跟著也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擒著無力反抗的小女孩,另一手拿著刀子抵在倒坐在地的人喉頭處。因為那些人的任意妄為,犯人手中的人質從一個人晉升為兩個人了,搜查小隊的人們無一不感到頭痛。

 

 

 

  忍住自己想轉移焦點對那些幫倒忙的傢伙破口大罵的慾望,拼命動著自己已經快被這些突發狀況搞得運轉不能的大腦,想著這樣的情況下還有什麼良策。

 

 

 

  犯人從最開始主張的就是讓小女孩的爺爺親自來與他交談,可這並不是馬上就能做到的事情,甚至過程還相當麻煩,現在他們也只能一邊拖延時間、一邊想辦法把人給帶過來了。

 

 

 

  但這小女孩的爺爺是誰?是組社科的科長啊。三十年前那件事發生後,國家創建了組社科,自此以後組社科在社會中有著相當高的地位,甚至於政府機關內而言也是如此。

 

 

 

  站在最前頭、看上去是領隊身份的人物轉過頭向後面的人吩咐了幾句,應該是說盡可能以最快的速度連絡到人吧。

 

 

 

  就在被吩咐的那人點頭後轉身準備行動的同時,外頭傳來了有些凌亂的腳步聲。說是凌亂,但人數並不多、甚至能猜出大概只有兩個人,但由於腳步完全沒有對上而顯得特別混亂。

 

 

 

  「看吧,我就說大家都在這兒。」其中一個腳步聲的主人在還未露臉的情況下,聲音就先送到了。

 

 

 

  被綁匪用刀子鎖住行動,坐在地上的那人雙眼甚是不明顯地顫了顫,雖然不明顯、可如果注意看的話還是可以看出來,這個人的反應很顯著的在告訴大家、他認識這個聲音的主人。很可惜的是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通通都被外頭的人給吸引住了,根本沒有人在這種時候還分神去注意這個「早就被犯人打敗」的失敗者。

 

 

 

  當不只腳步聲與其中一人的說話聲、終於露面了瞬間,倉庫內每個人都壓制著想要驚愕出聲的聲帶,將幾乎要脫口而出的疑問吞下肚。

 

 

 

  當然,在場幾乎所有人都不認識那個說話的人,可另一個就不可能不認識了。

 

 

 

  這個人剛才人不在的時候就是他們談判中的大籌碼了呢。

 

 

 

  「爺爺!」被犯人緊緊抓住的女孩,一反方才的沉默、看見來人後很驚喜的大喊出聲,面上也透露出喜悅。

 

 

 

  被喚作爺爺、又被搜查人員們相當畢恭畢敬地對待的男人只是對女孩安撫般的笑了笑,轉頭看向從剛才人一出現就變得十分安靜的綁架犯。嘆了口氣。

 

 

 

  「真沒想到是你。」

 

 

 

  這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此話一出讓眾人本來已經反應過來的大腦再次停止運轉,可也有人除外,那就是被搜查隊保護起來的穆延歌。他們在搜查隊到來以前臨時編排出一場至少能將功勞的一半歸功於他們的戲碼,由於犯人本身也對此感興趣所以相當配合,這可是在穆延歌的意料之外,但也正因如此、這場戲演的可謂是一流的好。

 

 

 

  因為在之前就聽說過這個人以前的身分,所以認識同為政府相關人員的組社科科長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

 

 

 

  「不,你早該想到是我了才對。」犯人發出了不知是對著自己還是對著對方的嘲笑。

 

 

 

  現在的狀況簡直就是亂上加亂,綁架犯綁了小女孩、而小女孩的爺爺是組社科的蘇科長,準備拯救人質而到了現場卻發現小女孩根本不擔心自己現在的處境、犯人也完全沒做刁難,現在甚至綁架犯與被綁架女孩的爺爺竟然還是舊識。

 

 

 

  「果然是這樣嗎。」沒忍住,蘇科長蘇恆勛又嘆了口氣。

 

 

 

  他們兩個都是三十年前那場地下世界大暴亂的相關人士,而事情結束後其中一個因此受到了重用、另一個人則帶著所有包袱離開了。蘇恆勛本以為、應該說希望他就這麼走得遠遠的,將一切忘了、釋懷了度過下半餘生,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人太過善良。

 

 

 

  「她的丈夫以相關人員的身分在那場爭亂中死去了,可不代表她們母女也同樣有罪。她們不該死的,更不該就這麼被藏在歷史洪流中無人知曉。」

 

 

 

  從最開始坐在離犯人最近地上的徐以燁以為犯人看見目標後的激動也是演技,可當這句話說出口時他才發現他錯了,因為犯人此刻的顫抖實在太過顯而易見,他這是被先前的印象與計畫蒙住雙眼了。

 

 

 

  這件事又是一顆大炸彈,不只搜查人員與穆延歌不知、連徐以燁也沒聽說過,看來確實是被隱瞞得很好。可將蘇恆勛帶來現場的邱景陽卻沒顯一點驚訝,不知是隱藏得太好還是對此知情,不過看著他與蘇恆勛看上去就是相互認識的關係,想來即使不知道全貌也略知毛皮吧。

 

 

 

  但是又是什麼樣的機遇才會讓邱景陽得來這樣的忘年之交,並且對話起來還讓人感覺不到年齡之差還不會讓人感到不愉快,是很好的朋友嗎?既然如此為什麼當初申請時連程序都沒跑時為什麼沒有任何行動?就算不願意靠關係、但那時候的情況明顯是底下的人自我獨斷,真有這樣的朋友應該多少還是會抱怨幾聲……不、如果是邱景陽的話那很難說,說好聽點、邱景陽是相當自信的人,崇尚一切靠自己的理念,可說難聽點就只是沒有能夠依靠的好友而已。

 

 

 

  而這樣的人與蘇恆勛會是忘年之交的朋友嗎?

 

 

 

  不行,想著想著腦子又要亂了,穆延歌放棄了自己不擅長的複雜思考,收起其他心思看著眼前事情繼續發展。

 

 

 

  「所以你帶走了我的孫女,打算做什麼?」

 

 

 

  蘇恆勛用了帶走、而不是抓,在現在的情況看來確實用帶走還更符合一些,用抓走的話說不通、雙方也太過你情我願了。

 

 

 

  「時隔三十年了,很多傷痕也該結痂痊癒了,是時候將真相功告於世了、你說呢?」犯人做了幾個深呼吸,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可說出口的話語卻也一反著當初與穆延歌一行人對話時的冷靜、反而終於有些壞人範了。

 

 

 

  雖然這並不是件好事。

 

 

 

  「即使真要這麼做也需要不少時間,而我也沒有這麼大的力量--」

 

 

 

  「你有的,也正因此我才等了三十年。這件事隱瞞了這麼久,在今天除了知情人的你我以外的這麼多人也都成為那堵牆的徒破口,國家可能可以堵住在底下為之工作的我們,可這些孩子呢?」犯人看了眼被保護的穆延歌,也瞄了眼手下擒著的兩個人,如果手段夠溫和、他不認為真的能百分百堵住他們的嘴。「如果現在這個地方再一次發生騷動,你覺得媒體會為此而挖出點過去的痕跡嗎?」

 

 

 

  氣氛在這一瞬變得十分緊張,就連徐以燁本來在地上坐得精神已經有些渙散、在這一刻又緊繃了起來。

 

 

 

  這個騷動聽起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比如說重現當年的爆炸嗎?」嚴格來說身為邱景陽在這時很突兀的開口,可卻沒有人指責他或不滿,因為所有人的重點都放在他所說的話裡頭了。

 

 

 

  邱景陽確實知道不少,比如當年母女會誤闖不應該闖進的地方導致被波及的原因。如剛才綁架犯所說,那對母女的家人作為相關人士去世了,而那個相關人士並不是政府機關的人、他是發生暴亂其中一個組織的人,若是因此而死那並不冤,更不可能會有所報導。那個女兒似乎是因為發現父親一直沒有回家而感到寂寞,大概是從哪兒聽見了這個倉庫、又是由於什麼而誤會他的父親就在這裡,本來打算來這裡接父親回家,知道事情真相的母親發現時女兒已經在路上了,只好急忙想把女兒給帶回來。

 

 

 

  也許那個母親因為這些傷心事導致有些失職,可最後結果卻是母親用自己的生命換來女兒的苟延殘喘,這麼多年後的現在依然躺在醫院昏迷。

 

 

 

  可最後誰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對母女被此事牽連,只知道不知什麼時候國家介入黑暗世界的動亂、以最短時間平定此事,因此而讚嘆著那些認真做事維護和平的人。

 

 

 

  確實,如果要以最少的傷害達到最好的結果,這個做法是最好的。就算就理性來說是如此、可人類真的就是靠著理性生存的生物嗎?不、有太多人都是靠感性做出行動,就比如這次的事情也是因此而生。

 

 

 

  現在邱景陽說的炸彈並非空穴來風,怎麼說呢、因為過去的一些因緣際會讓他對這方面也有了一些瞭解,所以他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做出這樣的判斷。尤其當他在說出剛才那段話時眼神會不自覺撇向倉庫中的某個角落、並且依照前後文內容中做出合理的推斷,足以讓邱景陽這樣猜測了。

 

 

 

  他在說出口時確實還只是懷疑,而當他看見犯人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的反應讓他確信了。

 

 

 

  「……如果被捲入爆炸的是這種身份的孩子,你們還會將訊息壓下來嗎?」雖然沒有承認確也沒有反駁,說出的話即使沒有確實肯定,但也相差不遠了。

 

 

 

  如果要認真對這句話做出反論的話,無論多少都是做得到的。可是蘇恆勛沒有這麼做,他甚至在大家都面露嚴肅時依然面色不改、沒有一絲緊張。

 

 

 

  「你做不到的。」

 

 

 

  「人是會改變的,我做得到。」像是要證明自己說得話是正確的那樣,他抓著小女孩往後退了幾步,本用來壓制徐以燁的小刀也被收回來、抵在女孩的頸脖處。

 

 

 

  就在他不斷的退後的同時,面前的人不敢有所動作、深怕自己的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刺激到對方。而終於退到倉庫後方堆滿雜物的垃圾山前方,另一手終於拿出了一個按鈕,想來就是用來啟動炸彈的啟動鈕。

 

 

 

  這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情。

 

 

 

  過程快到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本來這種情況下不論是說話還是動作都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反彈,只能靜觀其變尋找時機,然而在他們還沒等到最安全的時機前先前在地上呆坐著的徐以燁在大家都遺忘他的那一刻衝上前,握著地上撿來的石子就往拿刀的手腕處用力一丟,沒有將刀子握得很緊的犯人手一麻就將刀脫手了。就是這一刻,徐以燁立刻就將小女孩拉到自己的身後,帶著她一步步往後退、又以最快的速度退到了搜查隊人群中,這時候大家終於鬆了口氣。

 

 

 

  「還沒完,快離開。」在大家才剛放鬆的時候,徐以燁出聲讓眾人別鬆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倉庫。

 

 

 

  他不曉得那個炸彈的威力如何,他只知道就算將女孩救下來了,那個男人也沒打算放棄案下炸彈鈕的打算,如果威力再大一點、可能在場所有人都得一起陪葬。

 

 

 

  當徐以燁率先帶著小女孩頭也不回的往外跑之後,沒過多久大家也反應過來衝出了倉庫。也就再這短短幾秒的時間,那個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造成眾人極大壓力的炸彈終於引爆了。

 

 

 

  不久前還冷靜地跟他們一起計畫該怎麼幫他們搶功的男人在這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就天人永隔,這事實讓穆延歌有些愣神,旁邊搜查隊長一邊對著他們的大膽舉動破口大罵、一邊又毫不吝嗇於稱讚他們,可到底說了些什麼穆延歌都已經記不太得了。

 

 

 

  直到在走回工作室的路上穆延歌忍不住開口喃喃說道:「這不是我們的計畫。」

 

 

 

  對於穆延歌的這句自言自語般的自我辯解,徐以燁開口了。

 

 

 

  「這就是我們的計畫。」

 

 

 

  不可否認的是,即使過程中多出了一些即興表演、嚴格說起來這一切都與他們的計畫大同小異,而最終的目的也毫無偏差地達成了。

 

 

 

  走出倉庫一段距離後,終於與當時計畫中應該要「想辦法連絡上邱景陽」的駱雁會合了,雖然他並沒有在現場,但他的表情反而比穆延歌還要更複雜。

 

 

 

  他在連絡不到邱景陽的時候想到了貝莉,雖然他跟穆延歌是在貝莉之前被邱景陽帶來現在這個地方的,可不可否認貝莉與邱景陽的聯繫更加密切一些,而就是連絡貝莉的這個決定讓他間接的知道了一些事情。明明遠在他處,卻從他報告的話語中得出這樣荒謬的結論,真不知該不該說這很可怕呢。

 

 

 

  「回去吧。」駱雁什麼也沒說,只是簡單發話,三人在已經沒有任何危險的路上各懷心思的走著。

 

 

 

  邱景陽早在現場就為了要與蘇恆勛談接下來的申請事宜跟著他們離開了,反正他從來都是這樣來去無蹤,沒有人對此特別在意。來時是三個人、回來時更是三個人,可是回程卻比出發時心情更加沉重了。

 

 

 

  徐以燁當時其實是有些猶豫的,所以才會拖這麼久才有所行動,否則他有好幾種方法能在對方來不及下刀時安全將人質給帶回來。會這樣放徐以燁自由並不是那個男人小看徐以燁的身手,而是無聲的告訴他們「按照計畫來」。

 

 

 

  也就是男人打從一開始大概就不想傷害任何人,甚至根本沒打算要將當年的事實公告於世,只為了用自己的生命換來更多人得知真相罷了。

 

 

 

  當時會讓駱雁打算不再回去現場的也是貝莉的這一句話。

 

 

 

  「他不會活下來的。」生與死之間的差距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而有些訴求如果不去追求死亡就無法發揮到最好的效果,並且、這三十多年大概也已經折磨著他夠久了。

 

 

 

  這個結局到底是不是最好的、或者怎麼做可能會更好,穆延歌不知道,他只隱約清楚明白到、也許這件事打從一開始就無法皆大歡喜,同時這也許是從三十多年前就已經注定下的因果。

 

 

 

  「回家吧。」繼駱雁之後,穆延歌也用著有氣無力的聲音說著。

 

 

 

  回去吧,然後好好睡一覺。

 

 

  迎接與平時無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