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

 

 

 

　　這禮拜的周末一到，他們工作室很罕見的從早開始就相當熱鬧，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平常這時間不是還在睡覺就是癱軟在沙發起不來的穆延歌今天從大清早就十分亢奮。

 

 

 

　　所謂的亢奮並不代表今天得穆延歌從早開始就相當吵鬧，而是他意外的靜不下來，連電視也無法好好看。總是看著看著就起身幫自己倒茶，接著過沒多久又問身邊的兩人需不需要喝茶、他可以幫忙倒，一會兒又開始收拾家裡、一反常態主動做起了家事。

 

 

 

　　就在某次穆延歌再次站起身的時候駱雁終於忍無可忍。

 

 

 

　　「坐下！你是隔天就要戶外教學的小學生嗎？」

 

 

 

　　「太過分了，我看起來像嗎！」聽見自己被比喻成小學生，穆延歌用著比駱雁更大的聲音反駁道。

 

 

 

　　在這時，駱雁都還沒來得及回應，不遠處稚嫩的聲音就先傳了過來。

 

 

 

　　「像。」

 

 

 

　　不鳴則已，一明驚人。這是貝莉的代名詞，結果果然是名不虛傳。

 

 

 

　　因為貝莉的這一聲吐嘈，本來被穆延歌的行為弄得煩躁的駱雁也冷靜了下來，嗤笑了一聲。

 

 

 

　　「被比自己小的孩子說像小學生的感想如何？」

 

 

 

　　「糟透了。」穆延歌的表情看上去就不是一般的糟糕。

 

 

 

　　穆延歌平常高興的時候就很喜歡逗逗駱雁惹他生氣，他越生氣自己就越開心。而當穆延歌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故意捉弄駱雁，讓他跟著自己一起心情不好。

 

 

 

　　結論，不論穆延歌高興不高興，最後駱雁都會遭殃。對駱雁而言大概是從兩人成為朋友的那一刻就無可避免的悲劇。

 

 

 

　　於是心情不好的穆延歌很順手地將剛才擦桌子而拿在手上的抹布用手往旁邊一揮，拍到了駱雁的頭上。

 

 

 

　　「……穆延歌。」駱雁用手將頭上還濕著的抹布抓下來，花了幾秒鐘想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總是很好脾氣的駱雁在穆延歌面前都像假的一樣，想當然地、沒有成功。在駱雁爆發之前，穆延歌早就跑得遠遠的了，抬起頭的那瞬間、駱雁就迅速找到穆延歌的身影，追了上去，「有點膽識就別跑！」

 

 

 

　　「那種東西又不能當飯吃，傻子才不跑！」

 

 

 

　　接下來就是其實在工作室內很常會發生的追逐戰。

 

 

 

　　在不遠處的真空地帶，貝莉喝著不久前穆延歌倒給她的牛奶，看著他們在不大不小的客廳上蹦下跳，又喝了一口牛奶。

 

 

 

　　她才是這個工作室裡唯一一個靠得住的大人。貝莉面無表情默默想著。

 

 

 

　　看著他們兩個很熟練的躲過家裡所有的障礙物，速度絲毫沒有減慢地打鬧著，貝莉歪頭想了想、看向擺在電視上頭的時鐘，接著不再一心一意關注面前的鬧劇，偶爾也會注意起門口的動靜。

 

 

 

　　在不知道雙眼飄到門口第幾次的時候，貝莉好像聽見了什麼一樣精神一振，不再去管旁邊鬧騰的兩個人，跳下椅子小跑步跑向了門口。

 

 

 

　　「哎呀？怎麼是妳來開門啊？」對於還沒按門鈴前就有人出來應門邱景陽並沒感到太奇怪，反而對於來應門的人感到驚訝。

 

 

 

　　「在打架。」貝莉讓開一條能讓邱景陽進來的路給他走，側過身看向從門口看不見內裡情況的隔間，以行動告知邱景陽那兩人在哪裡。

 

 

 

　　對那兩個人吵鬧的場景，不論是貝莉還是邱景陽都見怪不怪了，所以看見兩人在室內大打大鬧的那一刻邱景陽只是找個不會被波及到的地方坐下後，用手撐著頭看得津津有味。

 

 

 

　　不過好歹一個大活人用著這麼興致盎然的表情注視著兩人，不可能完全察覺不到這麼明顯的視線，沒多久兩人動作就停了下來，幾乎同時轉向邱景陽的方向。瞬間呆愣住好一段時間，僵硬著身子把本在空中揮舞著的手腳都好好擺回應該的位置上。

 

 

 

　　「先生如果來了就說一聲嘛。」在駱雁還尷尬地不發一語時，穆延歌就對邱景陽抱怨了一聲。

 

 

 

　　「我也沒有特別躡手躡腳、只是很普通的走進來啊。」邱景陽表示這個鍋他不背，分明就是他們兩人鬧騰地太過了，導致沒有注意到周圍。

 

 

 

　　明顯，一旁尷尬著的駱雁就很有這個自覺，用手肘推了推穆延歌，緊閉著嘴不願意說話。

 

 

 

　　「對了，在你們打鬧的同時有注意到現在已經幾點了嗎？」聽到邱景陽的這句話，駱雁又愣了一下、轉過頭去看時鐘。看著駱雁相當聽話的樣子，邱景陽表示非常滿意，「已經到了可以準備晚餐的時間了哦。」

 

 

 

　　接著大家終於開始手忙腳亂地準備火鍋要用的器具與食材，駱雁拿出鍋子、湯匙之類的器具出來，而貝莉在一旁將與加上徐以燁在內人數相符的碗拿到桌上擺著，邱景陽則是翻出了電磁爐、插上插頭後就不再動作。因為事情都被他們分配好了，穆延歌只好把早已經買好的食材提出來，往袋子內翻著找著、看到喜歡的就雙眼放光，很是期待。

 

 

 

　　大約是下午五點快接近六點的時候，徐以燁才不負眾望的姍姍來遲，雖然沒有帶來其他的食材，但手上拿著裝了好幾瓶汽水飲料的塑膠袋。

 

 

 

　　竟然真的來了。這是穆延歌看見人的第一個反應，並不是說他對此不愉快、相反地他異常的開心，但是在這之前他完全沒有任何期待，他不像駱雁那樣這麼懂得觀察其他人，因此在沒有察覺到一絲端倪之前他都不曾覺得徐以燁有想要融入他們的跡象，不如說穆延歌曾一度懷疑其實徐以燁是嫌棄的。

 

 

 

　　但是他來了，即使沒有任何表示、他還是來了，手上還提著一袋的飲料呢。

 

 

 

　　既然人都沒有任何意外的到齊了，火鍋當然也就開始煮了。拿著大湯匙的是駱雁，依他所說要是將湯匙放下勢必會有某個人拿著亂來，穆延歌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這件事格外的興奮、對於任何事都躍躍欲試，他能很自信地說，當穆延歌拿到了湯匙、其他人就再也沒有拿到湯匙的機會了。

 

 

 

　　而意外的，連徐以燁都比平常來地更開朗一些，雙眼盯著火鍋望，好似第一次看見火鍋。

 

 

 

　　至於邱景陽只是倒在離餐桌不遠處的沙發上，不時喊著「好餓啊、還沒好嗎？」不知喊到第幾次，一直安靜地專注盯著火鍋看的貝莉轉過頭。

 

 

 

　　「好吵。」

 

 

 

　　今天的貝莉火藥味十足啊……穆延歌才不會承認這也許是他害的呢。

 

 

 

　　被貝莉嫌棄了一番的邱景陽不再喊著餓刷存在感，而是委屈的癟著臉緩緩地又將身子移到了餐桌旁，跟著其他人一起望著火鍋發呆。不過還好火鍋的空窗期並不用等太久，喝了幾杯飲料就能陸續撈上來了。

 

 

 

　　過沒多久，就發生了挺尷尬的事情了。

 

 

 

　　駱雁實在太低估了這些人的食量了。

 

 

 

　　「我再去買吧。」看見駱雁面露難色，徐以燁很自告奮勇的表示去幫忙多買些回來。

 

 

 

　　就在徐以燁起身準備走出門的時候，穆延歌也跳了起來，「等等！我也去！」這樣喊著後追了上去。

 

 

 

　　追上去之後，徐以燁並沒有對此抱有疑問，又或是沒有打算將疑問問出口，只是放慢了步調等穆延歌追上來後再往前走。

 

 

 

　　穆延歌會追上來純粹是因為跟上去就能挑貨，他喜歡吃的正好已經被消滅的差不多了。

 

 

 

　　兩人默默的挑完食材，由於已經吃到一半、他們就沒打算買太多了，只拿了適量的份裝成一袋。在結帳過後徐以燁直接拿走了袋子，因此穆延歌就很心安理得地雙手空著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去的路上穆延歌突然不想保持沉默了，毫無預警地、他開口了。

 

 

 

　　「燁大哥覺得這個地方怎麼樣？」他只說了這個地方，包括人、環境與更多更深層的意味。穆延歌沒有看向徐以燁，只是走在一旁、看著前方，好像只是說了句可有可無的寒喧。

 

 

 

　　「……」

 

 

 

　　徐以燁並不是故意無視這個問題，而是不曉得該怎麼回答。他因為不常像現在這樣與他人建立起長久的交友關係，也就沒有在成長中學習該如何充分的與人對話，這樣的他實在無法很好的組織語言告訴穆延歌他對這個問題確切的感受。

 

 

 

　　對於徐以燁的沉默，穆延歌也沒有悲觀地認為他不說話就是不願意回答。

 

 

 

　　「我覺得現在很好，而且還能更好。對我們來說這裡是家、是歸處，是永遠都能夠依靠提供休憩的乘涼處。在忙碌之餘，這對我們都是必要的。－－燁大哥，你怎麼想？」穆延歌說著，抬頭看了看星星數已經不多了的夜空，分了些什找尋著今晚的月亮。

 

 

 

　　啊、是新月啊。

 

 

 

　　這樣想著毫不相干的事情，又開口，「不管怎麼樣，當你累了、想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如果能想到我們的話就夠了。」穆延歌只是有種期望，他感覺到徐以燁身上總是帶了點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氣息，所以若果、只有一點點也好、能夠讓感到能夠放鬆的安全感就好了，這樣這個工作室的成立也算有了顯著的意義了吧。

 

 

 

　　說完自己想說的話，穆延歌讓徐以燁將袋子交給他，拿走了袋子後快步往前走。邊走邊告訴他自己至少要讓駱雁看見他有幫忙拿袋子的模樣，省得他又在一邊嘮嘮叨叨。

 

 

 

　　徐以燁全程都沉默著，但是他對這些話卻是格外的重視。

 

 

 

　　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遺忘了身為人的根本，一直到現在都還在尋找著。他當然也曾經累得差點倒地不起，都是用毅力繼續支撐下去，所以也許這會是個好主意。

 

 

 

　　找回自己身為人的自信之前，先找尋個歸處、有何不可。

 

 

 

　　「燁大哥，你走太慢了，我要先走了哦？」看見自家的燈光，穆延歌迫不及待想要將袋子裡的食材通通丟進去，這次他有自信會比邱景陽搶到更多的肉片。就好像沒有感覺到袋子的重量一般、穆延歌健步如飛地往家裡的方向走去。

 

 

 

　　沒打算跟上穆延歌腳步的徐以燁在外頭多吹了一會兒晚風，才徐徐地打開門。

 

 

 

　　「徐大哥回來了？」本來看見只有穆延歌一個人而稍微有些擔心的駱雁，看見徐以燁打開門的那瞬間就立刻反應過來。「快點進來吧，要乾杯了！」在這麼一個歡樂團聚的日子，就連駱雁也稍微有些放下所有顧慮、像個孩子般率直地開心了起來。

 

 

 

　　面對這樣的場景，徐以燁當然不會掃興，關好門走了進去，拿起了他們為他準備的杯子。

 

 

 

　　邱景陽高舉起手中的杯子，明明沒有買任何酒精飲料，卻像醉了那般情緒高昂，單手插在腰間、說道：「歸塵工作室，即刻起正式成立！」

 

 

 

　　「咦？所以之前都還不算成立嗎？」穆延歌第一時間驚愕出聲。

 

 

 

　　「這種時候你說什麼鬼話！舉杯子啊！」而駱雁則是很盡責地做著吐嘈穆延歌的工作，一刻不得閒。

 

 

 

　　在這種時刻，不愧是連貝莉也揚起了嘴角，跟著大家一起舉起了杯子，因為想要配合上大家的高度而有些踮起腳尖。

 

 

 

　　徐以燁輕笑了一聲，也跟著舉起了杯子。

 

 

 

　　「請多指教，未來的夥伴們。」

 

 

 

　　雖然穆延歌聽到這句話之後很想搓揉雙臂抱怨太過肉麻，又不是在演電視劇，可這時候還說出這種話也太不會讀空氣了。將差點脫口而出地那些掃興話通通吞了回去，環顧了一下四周的大家對於徐以燁的這句話都回以大大的笑容。

 

 

 

　　「請多指教，未來的夥伴。」

 

 

 

　　杯子清脆的碰撞聲，象徵著邁向一個新未來的開始，此刻的自己不是獨自一個人，所有面對未知的不安都因此煙消雲散。

 

 

 

　　請多指教，全新的夥伴。

 

 

 

　　請多指教，歸塵工作室。

 

 

 

　　以及別了，過去一個人徬徨的自己。

 

 

　　此時的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想著的都是同一件事，在這之後的未來一定遠遠比現在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