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塵、始動。叁。


歸塵、始動。叁。

 

 

 

  即使到了現在,駱雁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們竟然真的打算做這麼瘋狂的事情。

 

 

 

  那天邱景陽用力地打開工作室大門,用著相當認真的語氣對他們問著,可想當然的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選擇退出。不論是基於信任、還是以同樣的心情下定決心、亦或是對於此事感到好奇而跟隨行動,最後的結果就是再一次的變成五個人一起參與的模樣了。

 

 

 

  先不說他們已經有多久沒有與邱景陽一起做些什麼事情了,甚至連駱雁、穆延歌與貝莉三個人都沒有一起行動過。在此之前,他們的相處模式與其說是同伴,不如說是家人,即使沒有時時刻刻在一起,最後歸屬是同一個地方、並且互相給予信任就足夠了。

 

 

 

  而現在顯然更像是工作夥伴那樣的關係了。雖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打著工作室名義,卻沒有工作室的樣子才是奇怪,但駱雁還是不免感到些許的不習慣。

 

 

 

  這種時候就覺得穆延歌那滿不在乎的模樣其實也沒有這麼糟糕了。

 

 

 

  可如果只是這樣集體行動的話,駱雁除了不習慣以外不會有其他不適應的反應。他所說的瘋狂是他們此時正準備要做的「大事」。

 

 

 

  當初邱景陽說到要一起幹場大事的時候,老實說駱雁還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就算說是大事、具體來說能大到哪兒去?最開始邱景陽採取的行動也讓駱雁感覺這根本就是小孩子玩笑般的家家酒,還不斷思索著自己該不該在此處就出聲喊停。

 

 

 

  不過邱景陽的行動姑且不提,這的確是件大事。

 

 

 

  那天駱雁他們終於知道了電話那頭究竟是什麼樣的內容能讓一直對著自己一行人板著臉甚至已經有些厭惡的人瞬間軟化了自己的態度,還如此大方地向他們道歉。原來是上頭出大事了,聽說有人挾持了組社科科長的孫女並寄了封信過去,他們不知道信的內容為何,只知道警察那邊好像依著這封信的內容展開了搜索。

 

 

 

  說明完此事之後,邱景陽就對他們說了他的目的。

 

 

 

  「我們去幫他們一把吧!」

 

 

 

  本來還沉浸在方才大新聞帶來的驚訝中,一時間並沒有反應過來邱景陽到底說了什麼。

 

 

 

  「我知道這時間到底該去哪裡找他們,直接開口請他們接受協助吧!」

 

 

 

  這句話說出口,駱雁終於回過神來了。

 

 

 

  「……哈?」真的不怪駱雁如此反應,他自認他是一個具有一般人該有的常識的正常人,對於這樣的事情沒反應不是對此無所謂,就是對於邱景暘目的已經有底的人了,而駱雁正好兩邊都不是。

 

 

 

  雖然駱雁對邱景陽要做的事情一無所知,但他看在場的人都不反對,自己也就沒有多說什麼了。由於這次邱景陽有心要主動當領隊,駱雁在感動之餘很自覺地走到隊伍的角落,不發一語的保持警戒、觀察著事情的發展。

 

 

 

  接下來的事情駱雁早在半路就猜到了。

 

 

 

  不出所料地被搜查人員領頭的人斜眼看待,嗤笑了一聲把他們揮到一邊。邱景陽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喪氣,可是也沒像當初遞申請時那樣窮追不捨,只是回到他們身邊,對他們聳了聳肩說道:「好像不行呢。」

 

 

 

  --這不是廢話嗎!不說駱雁對邱景陽的崇拜,僅僅是他長輩的身分一向很禮貌的駱雁就不會將他心中的咆哮傾洩出口,只能在心底拼命怒吼著。

 

 

 

  「只好回去了。不過在這之前,去跟他們道別一聲吧。」說得好像自己是客人,離開前得先向主人知會一聲那樣。

 

 

 

  駱雁一直都是比起自己、會先等其他人反應的人,如果沒有人在這種時候提出異議,不管心裡怎麼想他也會選擇保持沉默。況且要是真的不妥,穆延歌總會比自己先開口,根本輪不到他。

 

 

 

  當他們就這麼沒有絲毫進展地回到了工作室,駱雁本來以為這事情就這麼告一段落,該提出如何讓他們申請書通過的辦法時,邱景陽卻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好了,該辦事了。」邱景陽拿出一張紙條,在空中揮了揮。

 

 

 

  這一刻,在場的所有人無一不知道那張紙條寫著的是關於什麼的內容。

 

 

 

  「景陽先生,這是偷出來的嗎!」

 

 

 

  「別慌,我們手上的這個才是贗品。」雖然駱雁的口氣相當平穩,但邱景陽一聽就聽出了駱雁心底的慌張,安撫般地笑了笑。

 

 

 

  聽到這句話瞬間安下心來後,駱雁沒花多少時間就想清楚了。可其實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信的內容複製下來,這可能嗎?而且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他一味的想著其他事情完全沒有注意到。

 

 

 

  可顯然一樣沉默不語看著整個事情經過的另一個人卻看得一清二楚。

 

 

 

  「原來如此。可是先生是什麼時候跟燁大哥串通好的?」

 

 

 

  穆延歌在駱雁花時間壓制自己想吐槽慾望的時候,很清楚地看見徐以燁在邱景陽跟他們說不行的同時將一張顯得有些破爛的紙條放到他的外套口袋。正因為看到這一幕,穆延歌之後才會因為特別關注而看到邱景陽又把那張紙條放回搜查人員領頭的褲子口袋內的畫面。

 

 

 

  雖然不知道徐以燁是什麼時候將紙條順過來、甚至在短時間之內將內容抄下來的,但看到這麼一點就大致能猜到一些事情了。

 

 

 

  「嗯--一開始?」邱景陽暗指著出發前他交給徐以燁的那隻筆。

 

 

 

  這時穆延歌跟駱雁幾乎同時想起在最開始出發前邱景陽曾一邊說著加入禮之類的話一邊將筆交給了徐以燁,現在想來那即便是加入禮一類的東西、可也不是那麼簡單。邱景陽好像從那時候就確信著徐以燁能察覺到自己想讓他做的事,所以才會一句都不說只用一隻筆作為暗示,而徐以燁也沒有辜負邱景陽的信任、確實將事情默默辦妥了。

 

 

 

  把這個問題算是解決之後,大家又再次把注意力放在那張紙條上。

 

 

 

  「說實話,我一開始以為那點時間應該只能把重點抄下來。」邱景陽摸著下巴,仔細地看著眼前紙條中的內容。「但是全都複製下來了呢。」

 

 

 

  聽到這裡,所有人都上前看著紙條,上面的內容豈止只是短,嚴格上來說並不能算是一封信。

 

 

 

  「N.3947

 

 

 

  除了這個之外沒有其他文字了。

 

 

 

  「看起來……是代號?」穆延歌將雙眼睜得老大,認真的想了幾秒就放棄了。

 

 

 

  穆延歌自認自己不是這塊料,很乾脆地就將問題丟到一邊,能夠找出答案的人身邊多得是。可是絕對能解答的貝莉從來不會主動站出來,他又不是很了解徐以燁的能力跟個性,唯一能讓他指望的駱雁則是皺著眉思考著什麼。

 

 

 

  「景陽先生,您這是打算做到底了嗎?」駱雁的理智告訴自己這麼做下去實在有些不妥,應該說有點冒險過頭了。他們再怎麼說都只是一般市民,如果真的這樣隨心所欲的做下去了說好聽一點是見義勇為,說難聽一點就只是單純的好管閒事罷了,而如果事情真的成功了結果也不一定會往好的方向發展,怎麼看都不應該冒這樣的險去遭人白眼。

 

 

 

  可是話是這麼說,很不幸的不管是駱雁還是穆延歌都有一個壞習慣,而邱景陽也是摸清了他們的性格才決定這樣先斬後奏。

 

 

 

  「那麼要把這張紙條丟了嗎?」邱景陽相當壞心眼的故意這麼提議。

 

 

 

  這是認准了駱雁儘管再怎麼想反對,也沒辦法這麼乾脆地做出這種決定,而依照駱雁的性格,當他開始猶豫的時候就離妥協不遠了。

 

 

 

  穆延歌也把目光放在駱雁身上,他雖然並不擔心駱雁的回答,不管他做了什麼決定都不會影響自己接下來的行動,而且他也足夠了解駱雁這個人,要他明明已經看見了卻視而不見,幾乎不可能。可是他必須要用這雙眼來看清駱雁是以什麼樣的情緒做下這個決定的。

 

 

 

  駱雁只是看著紙條上的數字,認真思索了好一段時間,猶豫是猶豫了、可並沒有多少掙扎。

 

 

 

  「我們必須要做什麼嗎?」

 

 

 

  聽到這不意外的答覆,邱景陽的笑容甚至沒有加深,只是面上展現了更加高深莫測的表情。

 

 

 

  「這個嘛--」

 

 

 

  於是事情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其實那之後邱景陽並沒有很明確的告訴他們接下來的行動為何,只是讓他們見機行事。如果是穆延歌的話,他的見機行事大概就是什麼也不做,而貝莉若是邱景陽沒有吩咐她就什麼也不會做,可駱雁他即使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還是會忍不住在原地瞎團轉。

 

 

 

  一直把自己置身事外的徐以燁沉思了一會兒,沒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任何人,只是默默地向他們道別後就離開了。

 

 

 

  好不容易終於有一件可以讓他們集體行動的事情可以做,卻無法有規劃性地照著順序走是件讓很注重規則的人倍感折磨的事情,此時的駱雁就處在這樣的狀態。他無論如何都想馬上為這件事做些什麼,可是心中卻毫無頭緒,不管是穆延歌或是貝莉也都不是很好的詢問對象,這讓他相當苦惱。想了很久,駱雁突然想起了徐以燁曾經留下來的電話紙條,最後還是決定用試探的態度撥通了徐以燁的電話。

 

 

 

  徐以燁在鈴聲響起的那一刻就能大概猜到會是什麼事情了,知道他的手機號並且會與他連絡的人屈指可數,所以他也沒有多與駱雁廢話。

 

 

 

  「搜集情報的話,有個地方很適合。」幾乎是在駱雁剛說明來意的下一秒,這句話就從徐以燁的口中傳了出來,告訴他位置之後這短暫的通話就結束了。

 

 

 

  駱雁在得到地址的下一刻就準備好外出了,穆延歌只是多看了幾眼後就繼續將注意力集中在電視上不再理會。而在駱雁已經做好一個人行動的心理準備時,到了目的地才發現徐以燁就站在那裡。

 

 

 

  看到徐以燁身影的那瞬間,駱雁睜大了雙眼,對於在這裡看見眼前的人感到有些吃驚。

 

 

 

  徐以燁抬起眼,發現對方表現得有些震驚,覺得如果自己不簡單解釋對方可能會呆愣更久,說:「我就在這裡工作。」確切來說算是打工,這裡的老闆十分好心地願意讓他在這裡做些簡單的工作,所以他就一直待在這個地方了,薪水不多、可如果是獨居生活的話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況且他偶爾也會去做做其他簡單的零工。

 

 

 

  他工作的地方對於搜集情報來說簡直是再適合不過了。任誰都知道,想搜集情報、人多口雜的地方最方便,而想搜集危險的情報,不只人多口雜、環境複雜的地方最合適。而收留徐以燁的酒吧顯然就處在這兩者之間,無論是哪一頭的資訊在這裡都有可能會有所流傳。

 

 

 

  由於徐以燁也有著自己想要探聽的事情,因此當這裡的老闆願意雇用他的時候雖然面上不顯、心裡還是相當感謝的,這也使他即便答應進入工作室卻也沒有打算要辭掉這裡的工作,不過也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讓駱雁來到這裡搜集這次事情的情報。雖然這個酒吧並不是特別危險、只是個普通夜間活動的場所之一,可正因為是夜晚的店面才有更大的機率會遇到各種無法預料的事情,他雖然自認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卻也沒有不負責任將他人推入火坑的心思。

 

 

 

  「啊、啊--當初說的工作就是這個嗎。」當初駱雁可沒少聽穆延歌抱怨徐以燁拒絕他的事蹟,對於徐以燁有其他工作這件事當然也早有耳聞。

 

 

 

  「進去嗎?」現在時間是晚上六、七點之間,照理來說還不到他們營業的時間,可是如果是他將人帶進去的話,老闆不會太過刁難。

 

 

 

  說來奇怪,雖然徐以燁很感謝、甚是相當感激這間酒吧的老闆,卻與穆延歌他們不同,並沒有表現出很尊敬他的感覺,反而對他的態度十分隨便,而更奇怪的是老闆對此也沒有表示任何微言,所以他們這樣奇特的相處形式就這麼被確定下來了。

 

 

 

  跟著徐以燁一起進去酒吧的駱雁最初還有些不自在,同徐以燁之間的氣氛也有些尷尬,只好由他開始找些話題好緩和氣氛。

 

 

 

  「這裡平時都是什麼時候開始營業?」駱雁在這之前並沒有來過這種場所,應該說他之前的活動範圍相當單純,不是去超市買些家用品,就是幫忙打理家裡,除此之外沒再去過其他地方。

 

 

 

  「基本上是九點。」

 

 

 

  「那不是還早嗎!」聽到這個時間點,駱雁有些驚訝地確認了一下現在的時間,確定了現在離營業時間確實還有三個小時,問:「你平時都這麼早過來準備嗎?」

 

 

 

  聽到這個問題,徐以燁先是以像是說著「怎麼可能」那樣的表情看了一眼駱雁,才開口解釋。

 

 

 

  「平時有打點零工。」

 

 

 

  似是終於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之後,駱雁乾笑了兩聲。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徐以燁雖然對人的防備心很重、平時也可能因為與他們並不相當親近所以總是很沉默,可是並不是個很難相處的人。當然,總是給人難以接近的感覺也可能是因為徐以燁本身也並不是很想跟其他人建立起與陌生人更進一步的關係,至少駱雁覺得這樣的可能性比較大。

 

 

 

  有了這樣的認知之後,後面的相處算是自然多了,氣氛也比一開始更為輕鬆。

 

 

 

  「我們是不是該去找老闆說明一下?」想到自己明明是客人身分卻在開店前就進來店內,駱雁有些擔心的提議。

 

 

 

  然而徐以燁不以為然的回答,「已經提過了。」至於老闆有沒有回應,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這時候駱雁突然發現自己現在最應該擔心的其實並不是酒吧老闆,更不是此趟的目的搜查情報該如何進行,而是接下來這三個小時他應該怎麼氣定神閒的度過。

 

 

 

  意外地在最開始就遇到魔王級的難題了--駱雁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著。

 

 

 

  駱雁暗自苦惱的同時,徐以燁很熟練的將一杯水放到駱雁的面前,接受了駱雁的道謝後就很自然的在一旁也坐下了。

 

 

 

  他們在這之後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徐以燁是完全沒有想開口的意思,駱雁則是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說些什麼緩和氣氛才好,如果是穆延歌說不定很輕易就會打破這樣尷尬的處境吧。可是他不行,他總是想得很多,結果花了好長一段時間還是無法組織出他覺得這個時間最適合的話題。

 

 

 

  最安全的話題是什麼、不容易冷場的話題是什麼,對於還不相熟的兩個人要說什麼樣的話才更容易拉近彼此的距離又不會踩到地雷?想了許久,駱雁覺得最安全也最適合的就是先從自己身上出發了。

 

 

 

  「其實我一直都很擔心你會因為一開始的事情產生點疙瘩的。」駱雁跟徐以燁一同坐在吧檯的位置,他低著頭盯著眼前的這杯水,用像是在自言自語般的語調輕聲說著。

 

 

 

  因為駱雁突然的開口使徐以燁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後才在腦中清晰地組織起方才駱雁究竟說了些什麼。這種一聽就是扯話題閒聊,徐以燁沒有多想的做出回應。

 

 

 

  「還好。」

 

 

 

  說是還好,其實只是因為不在意。這點不僅徐以燁自己清楚,連駱雁都能夠做出如此猜測,所以聽到這樣回應的同時駱雁只是苦笑。

 

 

 

  但是說到當初的相遇而後挖角,徐以燁雖然覺得沒什麼必要、可是有件讓他有些好奇的事情。

 

 

 

  「他對你們說過理由嗎?」徐以燁猜想穆延歌在讓貝莉找出自己位置之前應該有對他們說過不在另尋他人的理由,但是並不是很確定,所以用詢問的方式問著駱雁。

 

 

 

  剛聽到問題的時候駱雁有些摸不著頭緒,花了點時間想了想話題前後才聯想到徐以燁說的理由是什麼。

 

 

 

  「感覺。」

 

 

 

  果然嗎。嚴格說起來這樣的回答完全在徐以燁的預想之內,說實話他曾想過會不會有其他的答案,但顯然他那小得可以的期望落空了。

 

 

 

  面對徐以燁聽到答案之後明顯的無言以對,駱雁終於稍回褪下了方才的尷尬,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

 

 

 

  「那傢伙雖然沒有惡意,但偶爾會讓人覺得無法摸清呢。」

 

 

 

  駱雁說的無法摸清是指很廣泛的方面,當你覺得穆延歌什麼也沒想的時候、他偏偏卻相當思緒縝密,當你認為這次他終於認真了一把的時候、他卻僅僅只是靠著感覺去賭一把罷了。這樣聽上去感覺這個人怪得很難懂,可同時他這個人又相當淺顯易懂,只因為他不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當他說了他靠的是感覺時、那他不是懶得去思考就是真的依靠直覺做事了。也許正因為是如此,偶爾會讓人覺得這個人其實是在裝傻,可能對任何事情都看得很清楚,然而有時卻也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個人只是單純的笨蛋。

 

 

 

  徐以燁對這短短的一句話捉摸了一段時間,而後像是同意了什麼一般點了點頭。

 

 

 

  「你們認識很久了?」聽到駱雁用這麼親近且熟知的語氣提起穆延歌,就知道他們兩個應該不只相處了短短兩三年而已。

 

 

 

  「說很久,不如說我們是看著彼此的臉長大的吧。」看到都厭煩了。駱雁撇嘴笑了笑,開玩笑地說著。

 

 

 

  聊到這裡,徐以燁終於感覺到了違和感。

 

 

 

  在他的印象裡,駱雁除了嚴肅辦事以外都是對著穆延歌的怒吼,還從沒看過眼前的人這麼平和的同其他人聊天的樣子、甚至還出乎意料的會開玩笑,當然好不好笑就另當別論了。將這些看在眼裡,即使是幾乎都站在第三者角度觀看著其他人相處模樣的徐以燁也忍不住再次感嘆起人類性格上的多面性。

 

 

 

  搞清楚自己感受到的違和感來自何處之後,徐以燁又將注意力轉移到剛才的話題上。

 

 

 

  「兒時玩伴……之類的?」莫名被話題激起了些好奇心,不自覺地輕聲問道。

 

 

 

  「像是……那樣吧。」駱雁還在思考自己該不該認真聊起自己的過去,畢竟那個過去跟穆延歌脫離不了關係,可是好不容易有了開啟話匣子的契機,就這麼浪費掉也確實很可惜。這也不失為能夠了解對方的一條道路,在想了解對方之前總要先讓對方窺探一點自己的事情,好表現出自己有意願與他進一步地交流。思及此,駱雁終究還是開口說:「我跟他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雖然徐以燁原先沒有打算問得這麼詳細,但既然對方開了這個口,自己也沒有理由打斷。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有在聽之後就喝了口水,安靜地等待下文。

 

 

 

  「能夠得到補助或是擁有龐大財力的孤兒院怎麼說都只有少數……不,應該說就這點來說到處都是如此。總之我們所在的地方想當然不在那些少數裡頭,而又無法隨意將孩子拋棄的院長他們自然也就得想盡辦法掙錢,因為他們不只要照顧自己、底下的孩子也不在少數。」

 

 

 

  孤兒院裡的孩子有多少,說實話徐以燁並沒有概念,但從小就沒了父母的人倒是不足為其,看得見的、看不見的,注意到的、沒有發覺的,無論是身分上還是精神上的徐以燁都將之稱作是孤兒。

 

 

 

  而這樣的人在現在的社會中也確實不少見,先不論前段時間發生過短時間的區域性動亂,在動亂前因為各種原因而在世界中獨身漂泊的人想必也不算少數吧。

 

 

 

  「一開始只是做做手工或者其他連孩子也能辦到的工作,但後來因為有些地方人員缺乏需要新血救急,腦筋很自然地就動到了孤兒院上頭了。沒有父母、沒有歸屬,這樣的人在很多地方都非常好用。」

 

 

 

  徐以燁知道駱雁這段話在隱晦地暗示著什麼,正因為明白這點心情才顯得有些複雜。這種事情他一直以來都很清楚,因為自己嚴格說起來也能算是那些小孩中的一員,但清楚不代表著能夠輕易向這樣的現實妥協,所以現在他才會坐在這裡同身邊的人喝著水聊天吧。

 

 

 

  會特意尋找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孩子們的也差不多只有兩種,不是真的想做慈善積功德、就是因為即使在暗處使用起來也最為安全最好掌控,而現在駱雁說的究竟是哪一種,根本不用想就能猜得出來。

 

 

 

  對於這件事駱雁並沒有繼續往下細談,只是輕描淡寫簡單帶過。

 

 

 

  「就是在那段時間,我跟穆延歌都被景陽先生帶到這裡來了。」

 

 

 

  於此,徐以燁算是能大概理解為什麼不僅是駱雁、連穆延歌都對那個人這麼崇敬的原因了。對於他們而言,邱景陽算是給他們闢出一條嶄新道路、像神明那樣的存在了,這樣的第一印象不論未來如何都難以動搖。

 

 

 

  邱景陽沒有選擇成為他們的家人,而是讓他們自己組建新的家庭。不是強行給予、而是照亮了他們前行的道路後放著他們在自己的視線內自由開拓著屬於自己新的道路,就這點來說徐以燁也是相當佩服邱景陽養起小孩的那股熟練勁。

 

 

 

  這種東西沒有更好、只有更壞,而邱景陽給他們的卻是對他們來說最好的。

 

 

 

  「你們運氣很好。」徐以燁聽完後只是這樣說了一句。

 

 

 

  「是啊,我們運氣真的很好。」駱雁用著與剛才敘述著自己過去時一樣些許飄忽的語氣跟著徐以燁重複了一遍,但這句話卻是發自內心的感慨。

 

 

 

  他們運氣真的很好,比其他人、比他們孤兒院內曾經的同伴們還要好太多了。

 

 

 

  聽著這樣的感慨,徐以燁也不禁羨慕起來,對他來說他最缺乏的也許就是這樣的運氣。不需要自己一路都能十分順遂的那種極好運氣,只需要關鍵時刻能夠短時間發揮作用的好運就夠了,然而儘管只是一瞬間爆發的運氣自己也半分都沒有,他有的只是在最需要的時候總會聽話地出現在他自身周圍的霉運,只有這個從來不曾缺席。

 

 

 

  「你知道一個叫『托斯』的小社區嗎?」聽駱雁說了這麼多,徐以燁也稍微提了一下與自身相關的事情。

 

 

 

  「那個回收城市?」對於這樣的地方駱雁也是略有耳聞,雖然在外面幾乎都沒有聽見有人說起這個地方,但是在孤兒院的時候這個城市卻是最常被提起的。

 

 

 

  準確來說托斯是當時區域動亂中爆發地最為嚴重的三條街道,自那之後就相當混亂也無從緩解,久而久之大家都放棄那塊區域任其自行發展、也有意將那裡封鎖隔離,因此現在外頭的人們不是存著遠離那處的念頭、就是壓根不知道自己所住的國家內有這麼一個雜亂之地。也正因為如此,那個地方被一些有心人士稱作回收城市,對於那些人而言、想必那個地方很是方便吧,從各種意義上來說。

 

 

 

  會在這種時候提起這樣的一個地方,駱雁在疑惑之後感到有些吃驚,他確實沒想過托斯這樣的一個名字有一天會離自己這麼近。

 

 

 

  「在那裡最需要的是運氣。」

 

 

 

  如果運氣好,你至少能夠安穩度過一輩子,然而如果運氣差,你就有可能會遇到各種你意想不到的意外。這些話徐以燁沒有說出口,但他知道駱雁肯定能懂。

 

 

 

  你這一生能為了生存而學會任何事情,但你唯一怎麼努力也學不會、甚至可能會逆向發展的就只有運氣,它總是讓你看不見摸不著,卻總是伴隨你左右,偶爾還會掌控你的人生。而極為諷刺的,有些人會因為一些不同的緣由將之與其他能力並稱為實力,可你卻怎麼也無法對此做出反駁。

 

 

 

  駱雁沒有問徐以燁是屬於運氣好的那一方、還是走霉運的那一方,只是默默聽著,偶爾拿起玻璃杯喝一口水。

 

 

 

  他們兩個都在此次談話中道出了什麼,卻又隱瞞了更多,可是這點內容也已經足以緩和氣氛了,接下去他們沒有在談論關於自己的過去,而是喝著水,時而想到什麼、看見什麼就稍微提及一些並延伸話題,距離確實在不知不覺中比起最初還要靠近了一些。

 

 

 

  就這麼度過了本以為很難熬的三個小時,出乎駱雁意料的並沒有這麼困難,這讓他對於接下來正題的發展有了些許的信心。

 

 

 

  而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奇妙,當你越覺得做不到、你就越能在困境中發揮潛能而將之發揮得極好,可當你有了你能做到的自信時,那件事情就會因為各種亂七八糟的原因導致你做得一蹋糊塗。

 

 

 

  就比如駱雁意外地無法很自然的在這樣的場所發揮自己平時交際能力的一半,又比如當他終於組織好語言時對方早已因為各種理由而不再理會一旁的自己,結果就是同駱雁對話的人有一半以上都是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的酒客。

 

 

 

  在錯失所有能得知情報的機會時,駱雁不斷地責問自己怎麼會打敗了大魔王之後卻敗在史萊姆手上。對此徐以燁只是默默轉過頭看向一旁能夠反射出自己臉龐的光滑牆面,仔細觀察著自己究竟是哪一部分長得像是大魔王,發現自己觀察不出所以然之後又偏頭看向那些客人,對於史萊姆這一稱呼感到十分同意。

 

 

 

  數量眾多卻弱不禁風,此時在這裡有部分都是這樣的人,說是史萊姆簡直再適合不過了。

 

 

 

  但此時不是對著學習到新稱呼或獲得大魔王稱號而高興的時候,徐以燁看了看時間。

 

 

 

  「你不回去沒問題嗎?」

 

 

 

  自責之餘依然有在注意周圍的駱雁聽到這句話的下一秒,立刻拋棄自己所有的情緒,以最快的速度點亮手機螢幕,看著螢幕上方的時間顯示在前方位置上寫著23的字樣,整個人幾乎都要石化了。

 

 

 

  以徐以燁的角度來看,這時間點還不回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或許連穆延歌也是這麼想,可僅僅只是這段時間與駱雁相處起來,他能確定駱雁並不是這樣的人。身為一個算是把單腳踏入成年人範疇的駱雁,在這個時間點還在外遊蕩完全構不成問題,但他總是遵循著自己的原則做出任何行動,想必只是單純的晚歸對他來說也算是晴天霹靂了。

 

 

 

  此時的駱雁就像是一個優秀的孩子突然做錯事一般的無助,看著眼前的人這樣失魂落魄的模樣徐以燁決定擔起大人的責任。

 

 

 

  將眼前的孩子送回家。

 

 

 

  而完全沒有對方把自己當成小孩自覺的駱雁只是為此單純的感到感激,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樣的景象後徐以燁突然覺得自己能夠跟駱雁很好的相處,可能能成為工作室內能跟自己最親近的人。

 

 

 

  跟一直在裡頭充當著空氣的老闆申請早退後,徐以燁二話不說就將人送到了工作室門口。

 

 

 

  「……徐大哥!」站在門口都已經要開門了的駱雁突然停下自己手上的動作,轉過頭看見徐以燁正打算離開時喚了聲。「今天謝謝了,明天--呃……」駱雁其實是想問問明天是否還能帶自己去徐以燁工作的酒吧再試一次,可今天自己把事情弄得一踏糊塗,想到這裡瞬間就難以開口了。

 

 

 

  雖然徐以燁總是不親近任何人,但他同時也會保持著容易觀察的距離站在一旁看著身邊的人,從表情猜出這樣容易讀懂的人現在在想些什麼實在是易如反掌。可徐以燁沒打算再照著今天的做法把人帶進去了,從零到一並不是這麼容易,這樣胡亂衝撞也未必真能撞出一條路、撞出來的路也不一定正確,如果真的要認真摻和起此事,現在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我過幾天過來。」

 

 

 

  這句話硬生生打斷了駱雁本來還糾結著不知該不該開口的下文,在這之後也不好再繼續進行下去了,更重要的是--現在已經很晚了,如果是平時的自己早就該睡了。

 

 

 

  曾經把一直以來都很規律的作息一瞬間打亂的人一定很能理解這種感受,由於生理時鐘一時間的混亂而讓整個人特別有精神又或是特別的困倦,駱雁就是屬於特別困倦的類型。

 

 

 

  於是現在真的不該再堅持把話題繼續下去了。

 

 

 

  駱雁對說出這句話的徐以燁點了頭,受不住困頓而晃著身子向徐以燁道別後就轉身進了屋子。

 

 

 

  徐以燁在確認對方真的不會再因為突然想到什麼而衝出家門後也轉身準備回家,反正都申請早退了,就沒有回去酒吧的必要。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接下來的行動,說真的他現在見過了工作室所有的人,雖然駱雁說穆延歌很難讀懂,但其實最難看清的是邱景陽。依照駱雁與穆延歌這種敬重著邱景陽的樣子,想必也沒過要摸清這個人的想法、又或是即使有這樣的意識卻不在乎吧,而跟他們一同生活的貝莉也許知道了、也許並不想知道,可他與他們都不一樣,他始終是個外人,是個如果不看清就無法放下心在這個地方立足的外人。依他的謹慎性格,這樣的情況還是對邱景陽敬而遠之是最好的選擇,可現在的他卻因為打算正式摻入他們的行動而得親自去找這樣一個被迷霧纏繞的男人,對此徐以燁緊皺著眉頭苦惱著。

 

 

 

  花了近乎半個夜晚的時間,徐以燁一直沒有想出任何頭緒,看著時鐘上逐漸在走的指針,他最終還是閉上雙眼。

 

 

 

  反正見招拆招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更何況不管中間過程如何都應該是不會有危險的。

 

 

 

  隔天一早徐以燁就照著自己記憶中的方向往那天跟工作室的人一起去的Cat Cafe走去,推開門後果然看見貓老闆依舊在櫃台那邊擺弄著什麼。

 

 

 

  「早安,今天是一個人嗎?」貓老闆帶著一貫的笑意向徐以燁打招呼。

 

 

 

  他點了點頭,「請問邱景陽、先生有在這裡嗎?」

 

 

 

  貓老闆用力的眨了眨眼,好似有些吃驚,卻在徐以燁用疑惑的眼神看過來的同時再次扯開了笑容。

 

 

 

  「很不巧,今天不在。要喝咖啡嗎?」

 

 

 

  對貓老闆前一句話有些失望、卻沒有感到意外,他會來這裡撞撞運氣也純粹只是因為他只知道這個地方罷了,自己也很清楚落空的機率要大多了,不如說真的中獎了才是奇蹟。

 

 

 

  婉拒了老闆後一句的咖啡後,躊躇了一會兒,問:「如果老闆有邱先生的電話,方便給我嗎?」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徐以燁早已經做好了被回絕的準備,然而令人出乎意料地、貓老闆很爽快的同意了。

 

 

 

  「如果是跟那些孩子在一起的你的話就沒有問題了。」知道徐以燁會對自己同意將電話交給他這件事感到意外的貓老闆,只是用著同樣的笑容低頭在紙上寫下一串數字後交給他,與此同時又很談笑自若的跟他說著話。

 

 

 

  對這樣的解釋徐以燁表示有些不置可否,可也沒有對此做出辯駁,很平靜的將紙接下來後向貓老闆道謝,不疾不徐的離開了。

 

 

 

  看著徐以燁離開的身影,貓老闆再一次為邱景陽感到嘆服。

 

 

 

  早些天的時候,邱景陽曾隻身一人來到他的店內,當時貓老闆還在疑惑這個人究竟在打什麼啞謎,直到今天才終於發現他的用意。

 

 

 

  「如果這些天有個面熟的孩子來找你問我的電話,就幫我交給他。」邱景陽說了,問了電話再將號碼交給他,可沒有問的話就把這事給忘了。

 

 

 

  但是那時這樣說著的邱景陽卻是很自信的模樣,好似是已經能聽見自己電話響起的聲音那般。

 

 

 

  「雖然不知道這樣繞一圈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是……」貓老闆知道邱景陽並不會做什麼壞事,因為他都將一切看在眼裡。沒有人比邱景陽更看重那些孩子了,所以跟著那些孩子一起的那個人也是被邱景陽珍視著吧。

 

 

 

  另一邊得到電話號碼的徐以燁,走出那間Cafe之後就走到一個能靠著牆的地方拿出了手機。

 

 

 

  「邱先生--」可徐以燁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電話另一頭給打斷了。

 

 

 

  「要找我的話就往你的右邊走個六百公尺左右。」接著就掛斷了。

 

 

 

  搞什麼?

 

 

 

  即使是徐以燁被做到這種地步還是會有些不高興的,他有種自己正在被戲弄的感覺,偏偏戲弄他的那個人現在看不見人影,而自己似乎也只有照著他說的做這一個選擇可選。

 

 

 

  他很聽話地往右走了好一段距離,對於六百公尺的長度並沒有概念,只是粗略計算自己前行的時間,越走臉色越凝重。現在想想,雖然說讓他走六百公尺,但具體該做什麼卻完全沒提,是應該在六百公尺的時候進入身旁的店家、還是在六百公尺的時候停下來等他出現、又或是在六百公尺的時候就該再次連絡他?

 

 

 

  在徐以燁很認真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該再打一通電話時,自己的左邊肩膀被人拍了拍。

 

 

 

  徐以燁下意識轉過身,同時迅速退後了幾步,一臉警惕的看向剛才在自己沒注意的時候拍了自己的人。

 

 

 

  如果要說自己剛才很認真在思考事情所以放鬆警戒太牽強,徐以燁知道他自己的戒備範圍有多廣,正常來說不管自己多認真,至少在手碰到他的上一秒他就能察覺。可這次別說是察覺了,直到自己肩膀被拍的那一刻他都沒感覺到自己身後站了個人。

 

 

 

  他知道拍了自己肩膀的正是邱景陽,但是這並不能讓他因此而放下戒心。

 

 

 

  「放鬆放鬆、relax。我只是想跟你說你走得太快了,你已經快走一公里了。」

 

 

 

  看著邱景陽還是那樣笑得傻呼呼的模樣,徐以燁很盡可能的想放鬆自己還僵硬著的雙肩,可是就算他已經將自己的防備架式給解除了,身體還是無法同他所想得那般真的放輕鬆。

 

 

 

  「嗯--那就這樣吧,賞個臉、陪我去個地方吧?」邱景陽發現自己剛才的行為大概是侵入徐以燁的領域了,要他放鬆是真的有些強人所難,所以不再勉強。

 

 

 

  徐以燁因為不曉得邱景陽到底打算做些什麼,只在同意之後安靜地走在邱景陽的幾步之後,這是讓他感到最安全的位置。

 

 

 

  他沒有很專心的看他們這樣一路走了多遠,而是難得的放空著腦袋跟隨著前面人的腳步前進,兩人的距離完全沒有隨著行動而有所擴大或縮減。

 

 

 

  「到了。」邱景陽一邊提醒著徐以燁,一邊用著認真思考著的表情盯著店內。

 

 

 

  看到邱景陽的這副表情,徐以燁有些疑惑的隨著他的視線看向店面的招牌。

 

 

 

  --書店?

 

 

 

  徐以燁看清這家店是什麼樣的店之後,用著比先前更困惑的表情再次轉向邱景陽。感覺到身旁灼熱視線的邱景陽也沒有故作神秘的賣關子,漫不經心的回答。

 

 

 

  「最近想買點禮物送給貝莉,但是實在不知道這年紀的孩子喜歡什麼啊。」

 

 

 

  對這句話徐以燁有些無語。

 

 

 

  會為貝莉那種年紀的孩子買書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是因為了解而做出的行動,然而還在這邊說自己不清楚自家養的孩子喜歡的是什麼……

 

 

 

  太假了。

 

 

 

  徐以燁想了很久,發現對於邱景陽這樣的行為只有一句話可以說,就是太假了。

 

 

 

  因為如此他並沒有打算對此做出回應,只是收斂了剛才還算豐富的表情,跟著邱景陽進入店內,自己也忍不住逛了起來。

 

 

 

  徐以燁並不是什麼很喜歡看書的人,尤其是那種實作的書更是不會去碰,比起待在一處看著文字、他更傾向於直接去做,而被人創作出來的fantasy他實在沒有這種閒心去欣賞。但是他不討厭,如果真的靜下心來,看一看也無妨。

 

 

 

  正當他逛得還算愉快、還能順便靜靜心的時候,不遠處邱景陽用著並不大聲、卻剛好能讓他聽見的聲音呼喚他。

 

 

 

  「你覺得這本好、還是這本比較好啊?」

 

 

 

  邱景陽一手拿著兒童繪本、另一手拿著書面寫著「大家來學ABC」的教學書問著徐以燁的意見,而不知道這已經是第幾次對邱景陽的作為無言以對的徐以燁依舊沒有回話,只是看了幾眼之後開始掃過書店上頭掛著的分類掛牌,看見目標後直徑走了過去。

 

 

 

  認真的看了擺在上頭的書,雙眼不算慢的一一掃過去,終於落定在一個位置。

 

 

 

  「這個不是比較好嗎?」徐以燁拿了一本「梅崗城故事」,雖然他沒看過內容,可是曾幾何時好像有聽人說過它。他不知道貝莉是不是已經擁有這本書了,所以轉過頭問了其實應該很清楚的邱景陽。

 

 

 

  其實他在少少幾次去工作室作客的時候就偶爾有瞄到貝莉擺在電腦旁的書,大部分都是些文學作品,其中好似以諷刺文學為重。因此徐以燁完全想像不出總是看著這樣書籍的貝莉手上拿著兒童繪本的模樣,畫面美得讓人不敢看。

 

 

 

  邱景陽將臉貼近徐以燁手中的這本書,右手的拇指與食指抵在下巴,大約是在想著貝莉的書庫裡究竟有沒有這本書吧。

 

 

 

  「很好!這個很好!雨夜少年真是能幹。」

 

 

 

  「……是以燁。」徐以燁愣了幾秒,他還真的壓根沒想過對方竟然不記得、又或是記不清自己的名字。

 

 

 

  「咦?是嗎,我還以為是下雨的夜晚的那個雨夜呢,多麼詩情畫意。」知道自己弄錯了之後,邱景陽很乾脆的認錯之後開始顯擺著自己方才弄錯的名字是多麼有意境。

 

 

 

  真的有人會叫那種名字嗎?徐以燁對此表示懷疑。

 

 

 

  於此,徐以燁已經抓到與邱景陽相處的方式了,總之就是別跟著他一起瞎起鬨,當對方犯蠢的時候以沉默擊退對方就可以了,此時他也打算照樣辦理。

 

 

 

  「那麼,少年!」結帳完之後,邱景陽將裝著書的袋子遞給了徐以燁。

 

 

 

  看著在自己眼前晃啊晃、上面還印著書店mark的塑膠袋,徐以燁病沒有打算要接下來。

 

 

 

  因為對方遲遲不接下袋子,邱景陽高舉著的手開始有些發酸,有些受不了的開口,說:「書是你選的,就應該由你拿去交給貝莉啊。」

 

 

 

  「恕我直言,買書是您的主意。」徐以燁特意用十分尊敬的語氣反駁。

 

 

 

  「呃、」被堵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邱景陽有些不甘,想了想表情一亮,「說起來你有事找我吧?拿著,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說完,將袋子往徐以燁懷裡一塞就自顧自的向前走。

 

 

 

  像是知道自己大概贏不過這個無賴了,認命拿起袋子繼續走在邱景陽的後方。他覺得眼前這個不著調的男人什麼都做得出來,誰知道自己繼續與他爭辯他會不會就拿自己要跟他談的事情要脅他呢。

 

 

 

  徐以燁算是知道了,跟邱景陽相處最危險的並不是自身的安全,是心臟。

 

 

 

  結果兩人兜兜轉轉最後又回到了貓老闆的店,一路下來的精神摧殘讓徐以燁已經不想為此吐槽些什麼了,一心只想趕緊把話給問完、趕快跟這個人分道揚鑣。

 

 

 

  貓老闆看見他們兩個的時候征愣了一下,沒有說什麼,只是善意的點點頭。

 

 

 

  會選擇來這裡談事,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地方兩人都熟,不過更大部分是因為貓老闆有在這裡給他們留一個還算隱蔽的空間,不知是邱景陽的請求還是貓老闆自發的行為。

 

 

 

  「好了,來談談你想談的吧。」一如往常地坐到了自己來這間店以來總霸佔著的位置,抱起了一隻因為與他熟悉而變得有些親近的小貓、將他放在膝上,邱景陽的表情終於比剛才認真多了。

 

 

 

  看到對面的人有心想與自己嚴肅談論了,徐以燁也不由得認真了起來。

 

 

 

  「您其實--什麼都知道吧。」徐以燁用的並不是問句,而是在陳述事實。

 

 

 

  本來徐以燁認為邱景陽大概會像之前那樣先是裝傻個幾回才會認真面對,可這次他猜錯了。

 

 

 

  「不,也不是全都知道,但是……是啊,快到時候了。」

 

 

 

  如果生活能像漫畫那般用符號表現自己的狀態,那麼徐以燁頭上一定盤繞著許多個問號。但即使沒有符號的輔助,邱景陽也能輕易的看出對方的困惑。

 

 

 

  可就算將徐以燁的疑惑看得一清二楚,他也始終沒有想要解答的意思,但他也沒打算讓徐以燁就這麼無功而返,所以他還是補了一句。

 

 

 

  「幾十年前的那場動亂了結得太匆促,留下了很多隱患。」

 

 

 

  那場暴動發生的時候,徐以燁還沒有出生,而眼前的人大概就是在那段時間成長下來的人。雖然他是在暴亂被平定後幾年才出生的,但由於出生的地點特殊,所以他能夠清楚知道這些事,同時也知道就算是在暴亂中誕生的人們也因為事情是在地下世界發生的、加上政府機關的介入而沒有徹底爆發,所以此事除了參與的人以外幾乎不為人知。可邱景陽能這麼輕描淡寫的提起當年的那場爭鬥,顯然就是當時參與人員中的其中之一,就是不曉得是以什麼身份介入,畢竟認真算一算、那時候的邱景陽甚至還沒有十歲。

 

 

 

  對於邱景陽的身份暫且不提,如果說這次的事情正是當時爆發動亂時留下的種子,那麼要調查的方向就明確多了。

 

 

 

  「與動亂有關……」得到這麼有力的情報,徐以燁當下就立刻陷入了沉思,不禁呢喃出聲。

 

 

 

  然而邱景陽並沒有留給他繼續思考的時間。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還有位很厲害的情報家啊?」邱景陽說著,用暗示的眼神對著方才在書店買的書。

 

 

 

  由此推算,邱景陽不久前說的時間大概就是自己將書送到貝莉手上的時間,大約是從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著手調查了、也就是邱景陽是在早些時候就已經察覺到這件事了,而貝莉……大概是唯一的知情人。

 

 

 

  徐以燁猜想,當初在調查之前邱景陽早已跟貝莉商議好了所有事情,調查方向、時限、以及將之公佈的時機,雖然他猜不到邱景陽這麼計畫的目的為何,但這並不影響結果。不過除此之外他也有了一個更大膽的猜測。

 

 

 

  邱景陽也許打從一開始就想以此為契機讓工作室正式成立。

 

 

 

  說到底,沒有得到認證的工作室在現在的世代就只能算是集會。自從那場大暴動之後才出現的組社科就是為了減少不安定組織而存在的,而當各種組織都追求認證的同時也達到了監督的效果,所以非認證的工作室如果真的想做些什麼事情行動上難免有諸多不便,可真的想得到認證也並不是這麼容易,所以邱景陽才會如此策畫也不一定。

 

 

 

  利用組社科上層的危機。

 

 

 

  徐以燁不想在此事上太過糾結於善與惡的問題,應該說在那種地方長大的他對善惡觀念本來就同許多人都不太一樣,凡事只看結果是他的做事準則。

 

 

 

  終於將一切都想通後,徐以燁就向邱景陽道別,照上次與駱雁所說的主動前往工作室。

 

 

 

  帶著那本現今已代表著開啟文件金鑰的書籍一起。

 

 

 

  他是一早出發去尋求邱景陽答案的,繞了好大一圈後來到工作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因此並不擔心這個時間會打擾到裡頭的人休息。

 

 

 

  一進到工作室,他先是跟穆延歌與駱雁點頭打招呼,沒有過多寒暄,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將手中的書順利交到貝莉的手上。

 

 

 

  貝莉在看見書名時眼神一瞬間的放光,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冷清了下來。

 

 

 

  「時間到了。」貝莉在這麼說的同時,穆延歌跟駱雁很有默契的看了過來。

 

 

 

  想當然的,貝莉沒有用口頭說明解釋,而是從椅子上跳下來,回到房間拿了一個隨身碟走了出來,只是將隨身碟插入筆電後將裡頭的資料調了出來。

 

 

  這次他們終於徹底從這本看不見出口的迷宮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