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同行


  勇利跟維克托之間被說關係膩歪已經不是一兩次了,而顯然即使勇利總是對周圍的人感到抱歉而想分開一些,維克托還是沒有要收斂的意思。

  從一開始會讓人感到刺痛的眼神,到後來已經見怪不怪地連看也不想看一眼了。勇利不曉得這樣的轉變該說是好還是不好,但總之應該是沒有對他人造成麻煩了……吧。

  但老實說,勇利從來都沒有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什麼奇怪,維克托在勇利的印象中一直都是很喜歡肢體接觸的老孩子,對比家中已經收斂許多的肢體動作讓勇利沒意識到有任何不對勁。當然,這種收斂最初也是在勇利無數次的要求下養成的。

  可其實在家中的他們也沒有多黏膩在一起,就像其他的戀人一樣,平常分擔著家事、偶爾閒來無事靠在一起看看電視聊聊天,這在勇利的眼裡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事情。

  就像是現在也是一樣,沒有因為在一起的時間長短而有任何改變。

  由於維克托有一臺十分輕巧的筆記型電腦,偶爾他們不想看電視的時候也會把電腦搬到腳上,兩人並肩坐在沙發上翻找著網路上的資訊或國際新聞,有時找到有趣的東西兩人就會一起笑成一團,每次這種時候馬卡欽總會在一旁「汪汪」叫地擔心著兩個似乎是要笑出肺來的家人們。接著維克托就會揉揉馬卡欽的腦袋,什麼也不說的與勇利面面相覷又笑了一遍。

  這就是他們的日常,再普通不過的日常。

  今天的他們也是肩靠著肩翻起網路上的奇人軼事,勇利看著看著有些犯睏的將頭靠在維克托的肩上,撐著眼皮繼續盯著電腦螢幕,但實在沒怎麼把畫面上的東西看進眼底。

  「WOW。」維克托沒什麼情緒的驚嘆了一聲將已經快進入睡夢中的勇利給喚醒。

  用外側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右眼,提起精神聚焦的雙眼終於能清楚看見讓維克托感嘆出聲的文章了。

  「……年差20歲以上的夫妻嗎。」勇利不覺得這有什麼好驚訝的,這種事情確實很少、但並不能說絕對沒有,不管男女老少,愛上了就是愛上了是勇利的愛情觀。

  只是維克托並不是因為年齡而驚訝,應該說他其實本來就沒有覺得驚奇,只是對於某件無可避免的事情有所感慨。

  「如果其中一個人先行離去了,留下來的人會很難過吧。」維克托的語氣相當複雜,勇利沒有辦法從這句話的口氣中得知維克托準確的想法。

  「可能吧。」勇利也是聽到了之後才赫然想起這令人嗟歎不已的事實。

  如果年齡相差這麼多,沒有出任何意外的話其中一個人總有一天會面臨十分漫長的孤獨吧。又或許是會去另尋歸處呢?

  「我跟勇利的話,我會是比較早離開的那一個吧。」突然地,維克托又是感嘆了一聲。

  這句話讓勇利徹底坐不住,猛然轉過頭盯著維克托看,緊緊抿著雙唇像是不敢相信維克托此刻說出的話語。

  「維克托,我們才相差4歲!」對勇利來說,四年是個不遠的距離,不、又或許是勇利希望這四年並不遙遠。

  然而對維克托來說,這四年是他與勇利之間最遙不可及、怎麼也追不上的差距。

  「勇利,我們相差了整整四年。」沒有撒嬌的口吻,沒有刻意賣萌裝可愛的表情,只是淡淡且認真的對勇利說出這極為殘忍的話語,對勇利是、對維克托也是。

  勇利不想承認這點,但卻也無法反駁,一氣之下身體一倒將自己的頭靠在維克托的腿上,舉起右手輕輕抓住維克托前額的瀏海,示意讓維克托的頭像下低一些。

  「如果,我說如果。如果維克托真的比我早離開的話,我就讓維克托等我等到天荒地老。」如果不想寂寞難耐的話就給我撐得久一點,勇利少有的帶著彆扭的語氣向維克托提出極其任性的要求。

  維克托對勇利的這句話很滿意,應該說是太滿意了,沒有拉開勇利正扯著自己前額已經不多的頭髮的手,將自己的身體再往前傾,接著微微將自己腳往上抬一些讓勇利也向自己靠近一點,直到自己的額頭碰到了勇利的額頭為止。

  「真棒,我最喜歡這種的了。」維克托覺得勇利的任性簡直甜得他快要沉溺而起不了身了,可是也許他本來就沒有打算要從這之中離開,甚至十分享受這樣滿足的感覺。

  --你完全可以再更任性一些,你知道我會全盤接受。

  維克托享受著這份甜膩的信任,也享受著這樣讓人依戀的溫度,一時之間兩人沒了言語,調整了讓自己更為舒適的姿勢繼續靠著彼此。

  。

  勇利不知怎麼的突然在這種時候想起了當時維克托與他的對話,扯了扯嘴角看著正閉眼休息的維克托。

  他們之間四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勇利完全沒有概念,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尺來衡量,但是這樣的距離確實存在、而且大得讓人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究竟是什麼造成了這樣的差別?勇利不只一次獨自在腦海中尋找答案,可能是因為自己體力一直都比較好,所以連帶著身體也比較好嗎?感覺這種說法有點牽強,但勇利清楚得知且最大的不同也就是這樣了吧。

  在勇利還感到身體健朗的時候,維克托已經慢慢表現出不該有的疲態。這是必然的結果,他們畢竟相差了整整四年,但這不應該,他們也僅僅只差了四年。

  「勇利。」維克托有些虛弱的聲音喚著已經叫喚幾十年的名字,熟悉到僅是張開嘴似乎這個名字就會自動出現在嘴邊。

  「我在。」

  維克托醒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維克托睜開眼的那一刻,第一件事一定是叫著勇利的名字,而勇利也養成了習慣,在維克托沒醒來之前不離開維克托身邊,保證著自己能隨傳隨到。

  本來勇利打算在一旁拉開椅子坐下,卻在維克托握著勇利手腕以及堅決的眼神下停下動作,改坐在維克托正躺著的床沿。勇利想著那時的對話他們還談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時間太過久遠到勇利有些想不起來,更不用說年齡帶來的記憶衰退,但他還是拼命回想,靠著對自己以及兩人之間關係的熟悉想起來了。

  他將維克托的上半身微微撐起來,讓自己膝蓋以上都碰在床上,就這麼將維克托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

  維克托只是有些吃驚的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開來。

  「勇利。」維克托又是叫了一聲。

  「嗯。」而勇利也只是不厭其煩的再回應了一次。

  勇利用手滑過維克托的臉龐,沿著不明顯的皺紋處劃過,等著維克托的下一句話。他們之間從來不需要多餘的言語,並且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對方主動向自己敞開胸膛。

  「勇利在遇到我之前追了我十幾年吧。」維克托醒來看見勇利後上揚的嘴角從來沒有垂下過,任由勇利在自己的臉上肆意妄為,用著篤定的口吻說著。

  「啊,維克托還記得啊。」與平靜的口氣相反,其實勇利是有些驚訝的,他以為這點小事現在的維克托早就記不得了,但是維克托現在卻很肯定地開口說了這樣瑣碎的陳年往事。

  這麼多年的了解,勇利已經有些猜到接下來的維克托會說些什麼、打算做些什麼,他沒有打斷維克托,也沒有搶先開口,只是回答完後繼續認真的等著下文。

  「我想啊,以前是勇利追著我,是時候換我等你了,是嗎?」維克托剛睜開的雙眼又因為疲憊而閉上,但還是用著明顯沒有太多氣力的聲音努力開口。

  「我說了會讓維克托等到天荒地老的,記得嗎?」勇利擺出了一張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難看的笑容,即使維克托閉著眼,但他卻也想像得出來現在的勇利是什麼樣的表情。

  「我等得起,勇利。」維克托再次睜開雙眼,即使這必須花費他極大的力氣,盯著勇利有些泛紅的眼眶,顫抖著將手舉起撫上勇利的臉頰,再說了一次:「我等得起。」

  勇利最終還是沒忍住在維克托面前掉下已經在眼眶打轉已久的眼淚。

  維克托沒有阻止,也沒開口讓勇利別哭,依然只是用著深邃的藍眼睛看著勇利的模樣,似是要將勇利刻劃在靈魂深處一起帶走。

  藍色是很美的顏色,勇利一直是這麼認為的。當它沒有感情的時候,會讓你以為看見了永遠無法化開的寒冰,可當它內裡帶有熱情到足以將你融化的深厚情感時,就會立刻將你帶往海底深處般令你無法呼吸。現在的維克托雖然已經無法像之前那樣讓眼神專注地像是只看見你、而是有些無力而渙散,可它內裡的深情還是讓勇利近乎窒息。

  「好。」勇利無法壓抑自己的哽咽,但他此刻必須開口,「我讓你等,至少得等上我以前追你的十幾年。」在這一刻勇利反而笑了,笑得無比幸福、卻也因為淚水而看著有些狼狽。

  「真棒……我最喜歡這種的了。」維克托也笑了,笑容幸福地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我會帶著你前行、不會丟下你,所以你得等我,再久也得等。

  看著維克托慢慢閉上雙眼,勇利知道他再也看不見那深邃的藍,但是他沒有遺憾。

  因為他知道他並沒有失去它。


170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