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愛麗絲，我已經好久沒有看見花田了。』

　　『愛麗絲愛麗絲，妳為什麼在哭？』

　　『愛麗絲愛麗絲，妳不喜歡我嗎？』

　　『愛麗絲……』

　　『妳為什麼……還醒著？』

　　※　※　※

　　愛麗絲從可怕的惡夢中驚醒，因為驚嚇受怕而被冷汗浸溼了的睡衣，不趕快換下來實在很不愉快。

　　剛才做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夢？愛麗絲努力地回想，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

　　一隻穿著西裝的兔子跳上了愛麗絲的床，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大大的鐘錶，接著竟然像人類一樣用雙腳站了起來。意外地，愛麗絲並沒有感到驚訝，彷彿一切就應該如此。

　　「愛麗絲愛麗絲，妳就要遲到了！」穿著西裝的兔子拉著脖子上的鐘錶讓愛麗絲看時間，催促著她得趕緊行動才行。

　　啊、糟糕。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就要遲到，但內心卻下意識地有些驚慌。

　　看見愛麗絲跳下了床，兔子也立刻跳到地板上繞著圈跑跳著，說道：「愛麗絲愛麗絲，穿上正裝就趕快出來吧。」兔子是一個小紳士，用自己短短的手蓋住自己的雙眸，一邊說著一邊跳了出去。

　　由於時間的緊湊，愛麗絲忘掉了那個惡夢，以最快的速度著好正裝走出了房門。客廳空無一人，本來以為會等著自己的小兔子並不在，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寂寞還是感到失望，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整理好思緒，奔跑著往家門外跑去。

　　愛麗絲毫不猶豫地往森林的方向跑去，在前往森林之前她看見了一大片五彩繽紛的花田，不自覺停下了腳步。正當愛麗絲看得入神，花田中出現了一隻貓的身影。

　　「妳在偷懶嗎？愛麗絲。」

　　是一隻有著一張令人討厭的臉的貓，雖然揚著感覺親切的笑容、但實際上無機質的表情令人恐懼，簡直就像小丑那樣。

　　「你是誰？」雖然對方叫著自己的名字，還說著好像很親暱的話語，但愛麗絲並不認識他。

　　「我知道妳，愛麗絲。但是妳不知道我，永遠。」貓的語器並不像是在責怪愛麗絲，而是很滿足於現狀、陳述著事實。

　　「可是我看見你了，你叫什麼名字？」愛麗絲顯然不明白也不同意這句話，很倔強地想要知道貓的名字。

　　貓咪還是那張令人討厭的笑臉，只是眼睛因為愛麗絲的這句話瞇得更加狹長。

　　「妳不該醒著的，愛麗絲。妳該走了。」說完，貓咪就甩著尾巴轉身跳回了花田中。


　　『我們該走了，愛麗絲。』


　　雖然愛麗絲很想要也闖進花田尋找貓咪的身影，可是她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真的就要遲到了。

　　「不好！真的該走了。」毫不留戀地愛麗絲不再轉身看向花田一眼，直直地朝著目的地的森林再次邁步前進，剛才對花田的癡迷完全就像一場夢一般消失無蹤。

　　終於來到了目的地，她看見一個戴著大禮帽的先生、一隻拿著比自己身體還要大的湯匙的老鼠，和一隻跟自家那可愛的小紳士兔子不太一樣的兔子。

　　「妳終於來了，愛麗絲。」帽子先生用指節敲了敲桌子，滿臉笑意地歡迎愛麗絲。

　　「「妳來了，愛麗絲！」」小老鼠與兔子也用著很愉悅的語調請愛麗絲坐下。

　　在這時，愛麗絲開始左顧右盼。她看不見那個提醒自己來參加聚會的小紳士，哪裡都沒有。她開始不安，這個地方讓她很不愉快。

　　兔子開始催促著她趕緊坐下，用著很不容拒絕的態度。愛麗絲直著身子坐在椅子上，看著老鼠將茶具放在自己面前、兔子拿起了大茶壺準備幫她沏茶，然而往下倒時愛麗絲卻什麼也沒看見。

　　茶壺是空的。

　　愛麗絲一聲不吭地看著，她不能離開、不敢離開，她開始埋怨起把她給丟下的小紳士。小紳士應該要陪著她，牠有這個責任。

　　「愛麗絲，別這麼生氣。大家都是好孩子。」帽子先生看出了愛麗絲的不高興，他歪著頭這樣對愛麗絲說。

　　大家都是好孩子。


　　『我所知道的大家都是好孩子，愛麗絲，妳呢？』


　　聽到這裡，愛麗絲猛然站起身。

　　「我要離開了，我的兔子不在這裡。」說罷，愛麗絲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直接轉身就走。

　　走了一段距離，後面有個細小而溫柔的聲音呼喚著愛麗絲。

　　「愛麗絲，妳知道兔子先生會在哪裡嗎？」是小老鼠。小老鼠因為愛麗絲離開地太過突然，有些在意地追了上來。愛麗絲是要離開去找兔子、可是牠覺得愛麗絲並不知道兔子在哪裡。

　　「兔子？不是就在聚會上嗎。」愛麗絲的口氣一點也不好，儘管小老鼠對她相當和善。但是愛麗絲覺得這個對她很溫和的小老鼠，跟在聚會上邀請了她又給她不好感覺的那兩個傢伙沒有兩樣。

　　小老鼠搖了搖她的小腦袋。

　　「是很乾淨的、很有教養的那隻兔子。」

　　「……。」愛麗絲沉默了，她只想要趕快離開那裡，找兔子雖然也是理由之一，但認真說起來只不過是藉口。

　　「愛麗絲，妳該去女王那裡看看的，小兔子很喜歡往那裡跑。」


　　『小兔子很喜歡她，不是嗎？』


　　女王。

　　愛麗絲不喜歡女王，非常不喜歡。應該說、她恨著那個女王。可是小兔子喜歡她、她也喜歡小兔子，她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她覺得她必須跟小紳士談談，而且她也必須要去找女王不可。

　　從森林中的這處往不遠處的前方一看，隱約能在樹群中看見城堡的屋頂。小老鼠這時又有些不安的開口。

　　「愛麗絲，妳需不需要讓柴郡貓陪妳一起去？」

　　聽到了一個很陌生的名字，小老鼠似乎很熟悉牠，也似乎認為自己認識牠。柴郡貓一定是指那時候在花田裡看見的笑臉貓。

　　「為什麼？」愛麗絲沒有特別表明自己並不認識那個柴郡貓。

　　「因為只要柴郡貓在，愛麗絲就是無敵的。」

　　愛麗絲不明白。

　　她只覺得那隻貓給人一種很詭異的感覺，愛麗絲很害怕牠。跟牠在一起根本不會像老鼠所說的那樣，只會突增恐懼罷了。


　　『愛麗絲，我覺得她能幫助妳。』

　　『妳根本什麼都不懂！』


　　愛麗絲搖了搖頭，再也不搭理不斷對她說著話的小老鼠。她知道小老鼠不能離開森林，所以快步跑離了這個地方。

　　來到了城堡前，她看見了對女王總是惟命是從的士兵們。愛麗絲討厭女王、也討厭這些總是聽話的士兵。

　　「啊、是愛麗絲！」其中一名士兵看見愛麗絲，瞪大眼睛跑了過來。「我們等妳好久了，愛麗絲。」

　　「還請注意見到女王時不得無禮。」

　　愛麗絲聽著士兵們千篇一律的無聊話語，心中的鬱悶又開始積累增加。

　　都是小紳士，如果小紳士不跑來這裡、她就不必過來受這種罪。為什麼小紳士總是不懂她的心情。

　　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無論是什麼事都不盡人意，讓人痛苦不堪。


　　『愛麗絲，注意妳的態度。她的精神狀況可禁不起妳的折騰。』


　　她撇了撇嘴，沒有回答那些士兵就走進了城堡。她只想趕快找到她的小紳士，離開這個讓人作嘔的噁心地方，是的，充滿著奉承、總是小心翼翼地，由於這裡有一個太過偉大的人物而把其他人都渺小化的地方。愛麗絲在這裡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在這裡的她不再是愛麗絲，只是個士兵Ａ、也只能是士兵Ａ。

　　走到了女王面前，大家都靜悄悄的。誰也不敢肆意說話。

　　「愛麗絲。」女王的膝蓋上正是愛麗絲一直在找的小紳士，愛麗絲忍不住向前一步。看見愛麗絲的肆意妄為女王怒斥，「給我跪下！」

　　愛麗絲因為這聲怒吼而顫了顫，下意識地單膝下跪，低下頭不再有勇氣看向自己的小紳士。

　　「伯爵已經被處以死刑，愛麗絲，接下來就是妳了。」

　　只能聽見聲音的愛麗絲，無法確定女王現在的表情，從女王這緩慢的語調中愛麗絲不知道女王究竟是生氣還是開心，甚至也可能是－－厭惡。


　　『愛麗絲，妳就跟那個男人一樣，噁心！』


　　彷彿是確定了自己的結局，愛麗絲閉上了雙眼，任憑冷汗從額角滑落。她並沒有打算要為自己辯解。

　　「這樣不行，女王大人。愛麗絲她還醒著。」這時，小紳士終於開口了。

　　「醒著就不能處死嗎。」

　　「不行的，女王大人。」

　　聽見自己被處死的時候愛麗絲都沒有此刻這麼慌張。

　　小紳士！你在做什麼！愛麗絲很想朝著兔子這樣大喊，她聽見了小紳士仗著女王的喜愛出聲反駁了女王的決策，這不應該、這不對，這很糟。

　　出人意料之外地，女王只是沉默了幾秒。

　　「愛麗絲，為什麼妳還醒著？」女王說完，放開手中的兔子，讓小紳士帶愛麗絲離開這個地方。

　　兔子帶愛麗絲離開城堡，經過森林，看見花田的時候小紳士突然變得很興奮。

　　「愛麗絲愛麗絲，妳看！是花田！」

　　愛麗絲機械式地轉過頭，是跟早上沒什麼不一樣的花田，她還記得她在這裡碰上了柴郡貓。說起來，柴郡貓在那之後就一直都沒有出現。

　　這樣也好。

　　她的心情也與當初在森林與小老鼠面對面時一樣，她害怕著柴郡貓，不論她經歷了什麼，她都害怕著貓。

　　不需要再更多讓她心生恐懼的事物了。

　　「我們該走了，小紳士。」愛麗絲不等兔子回應就往前走，她知道兔子會跟上來。

　　「愛麗絲愛麗絲，妳會送我像這個花田一樣的地方當作家嗎？」

　　「不知道，我會嗎？」愛麗絲沒有正面回答，她反問著小紳士。

　　「妳會的，愛麗絲。」

　　不知道為什麼，比起愛麗絲的不置可否，兔子顯得相當肯定，彷彿好像他已經能看見他那美麗的像花田般的窩似的。

　　今天真的很糟，愛麗絲只想要趕快回家進入夢鄉。

　　回到家門口，她看見門前站了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姊姊！」與女王相反，愛麗絲很喜歡她的姊姊，非常喜歡。

　　「愛麗絲，歡迎回家。」

　　這是唯一能讓愛麗絲感到溫暖的時刻，看著姊姊對她微笑，她就覺得自己好像有了力量，她已經等不及拉著姊姊一起上床睡覺，到時候姊姊可能會用她溫柔的嗓音為她說床邊故事。

　　然而愛麗絲拉起姊姊的手要走進家門，卻發現姊姊一動也不動。

　　「我該走了，愛麗絲。」看著愛麗絲有些疑惑的表情，姊姊只是保持同樣的笑容這樣說著。

　　「姊姊？妳要走去哪，這裡是我們的家。」

　　「不，愛麗絲，我不能跟妳走。愛麗絲，妳還醒著。」姊姊掙脫了愛麗絲的手，笑著轉身離開。

　　燈光，熄滅了。

　　隨時都可能會背叛自己的小紳士，丟下自己轉身離開、她最親愛的姊姊。愛麗絲最後還是一個人。

　　躺在床上的愛麗絲，看著旁邊準備幫她關上燈的小紳士，自己也開口問了。

　　「小紳士，為什麼我還醒著呢？」

　　「因為妳還沒有閉上雙眼啊，愛麗絲。」說完，兔子關上了燈，帶上門之前小聲地對愛麗絲說：「晚安，我最喜歡的愛麗絲。」

　　※　※　※

　　愛麗絲從可怕的惡夢中驚醒，因為驚嚇受怕而被冷汗浸溼了的睡衣，不趕快換下來實在很不愉快。

　　剛才做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夢？愛麗絲努力地回想，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

　　一隻穿著西裝的兔子跳上了愛麗絲的床，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大大的鐘錶，接著竟然像人類一樣用雙腳站了起來。意外地，愛麗絲並沒有感到驚訝，彷彿一切就應該如此。

　　「愛麗絲愛麗絲，妳就要遲到了！」穿著西裝的兔子拉著脖子上的鐘錶讓愛麗絲看時間，催促著她得趕緊行動才行。

　　啊、糟糕。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就要遲到，但內心卻下意識地有些驚慌。

　　看見愛麗絲跳下了床，兔子也立刻跳到地板上繞著圈跑跳著，說道：「愛麗絲愛麗絲，穿上正裝就趕快出來吧。」兔子是一個小紳士，用自己短短的手蓋住自己的雙眸，一邊說著一邊跳了出去。

　　跳出門外的兔子並沒有等愛麗絲出來，自顧自地離開了家，往森林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一邊哼著歌、在經過花田時小聲地呢喃道：「愛麗絲，我已經等我的花田好久了。」

　　愛麗絲，妳什麼時候要殺死我呢？就像那天那樣。

　　快點醒來吧，愛麗絲。

171022.